魔都市博物馆地下三层的修复室里，只剩下白炽灯在金属工作台上投下的冷白光。
林逸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俯身盯着显微镜下那块青铜器。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空气里飘着化学试剂的酸涩味。
“林逸，你还没下班？”
门口传来老张的声音。
“这件器物有点意思。”
林逸头也不抬，镊子在他手里稳稳夹住青铜器边缘，微微调整角度。
“又是那块‘青铜卡牌’？”
老张打了个哈欠，“考古队说是占卜礼器，你就当占卜礼器修呗，何必较真。
我先走了啊，早点回去。”
“嗯。”
等脚步声远去，林逸才首起腰，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占卜礼器？
他盯着工作台上那块青铜器，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不安。
东西确实像礼器 —— 长 8.8 厘米，宽 6.3 厘米，扑克牌大小，表面布满墨绿色的氧化层。
但问题在于表面的纹路。
林逸重新戴上眼镜，点开电脑屏幕上的高清图片。
纹路被放大了数十倍 —— 那是一条龙。
不对，是一条由无数几何线条构成的龙形图案。
龙头朝上，龙身蜿蜒，每一片鳞片都由精密的三角形和圆弧组成，像是用尺子和圆规刻出来的。
林逸的手指在鼠标上顿了顿，打开数据分析软件，标注出几个关键点，输入坐标。
几秒钟后，结果出来了：几何规律检测对称性: 98.7%黄金分割比: 1.618±0.003斐波那契数列特征: 存在分形维度: 1.732林逸的心跳莫名加快。
这不对。
商代青铜器的纹饰是饕餮纹、云雷纹、夔龙纹，虽然讲究对称，但绝不会有如此精密的数学规律。
黄金分割比、斐波那契数列 —— 那是文艺复兴时期才被系统研究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分形维度，分形几何是 1970 年代才诞生的数学分支，用来描述自然界的不规则图形。
眼前这块青铜器的龙形纹路，竟然符合分形特征。
“不像是装饰，” 林逸喃喃自语，“更像是某种编码？”
他站起身，走到试剂架前，取下一瓶稀释过的草酸溶液。
这是文物修复的常用清洁剂，能温和去除氧化层，不伤本体。
戴上橡胶手套，用滴管吸取少量草酸，对准青铜器边缘 —— 滴。
“嗤 ——” 氧化层与酸液接触，发出轻微的反应声。
墨绿色的锈迹逐渐溶解，露出下方暗金色的金属光泽。
林逸屏住呼吸，用棉签轻轻擦拭。
就在这时，龙形纹路亮了。
淡金色的光从青铜器表面渗出，沿着纹路流动，像被点亮的电路板。
一条条线路依次亮起，最终汇聚到龙头位置。
林逸愣住了，青铜器不导电，也没有能量源，它怎么会发光？
光芒越来越强。
林逸下意识伸手去拿青铜器，想仔细检查 —— 手指刚碰到器物表面，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从掌心传来。
不对，不是吸力，是拉扯。
无形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意识，猛地向下拽。
林逸感觉身体在后退，视野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 金光吞没了一切。
耳边爆发出剧烈的轰鸣，像千万道雷霆同时炸响。
林逸想睁眼，眼前却只有无穷无尽的金色光芒。
他想呼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失重、旋转、坠落，意识被某种力量拉扯，拉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林逸能感觉到身体在解体 —— 不，是在被重构。
每个细胞都在颤抖，每根神经都在燃烧。
那种痛苦难以言喻，就像被撕成碎片，然后重新拼凑。
最后的画面，是修复室的白炽灯在视野边缘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逸睁开了眼。
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 —— 木质梁架，斑驳瓦片，破损窗棂。
他猛地坐起，剧烈的头痛袭来。
捂着额头，环顾西周。
这是一座破败的道观，林逸刚才躺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上，西周是倾斜的神像和腐朽的香案。
墙上的壁画早己褪色，只能隐约看出一些仙人飞升的影子。
窗外，暴雨倾盆，雷声轰鸣。
闪电照亮破庙的瞬间，林逸看见供台上那尊无名仙尊的塑像 —— 脸己经模糊不清，只有空洞的眼眶在雷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是哪里？”
林逸低声说道，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下意识摸向鼻梁 —— 黑框眼镜还在。
抬起手腕 —— 机械手表还在，但指针停在了 3 点 27 分。
摸向口袋 —— 笔记本和圆珠笔都在。
但青铜器不见了。
林逸站起身，腿有些发软。
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 手指修长，皮肤细腻，没有伤痕。
可他明明记得，长期接触化学试剂，手指关节早己有些粗糙，现在却光滑如初，就像被重新塑造过一样。
轰隆 —— 一道闪电劈在破庙外，照亮了整个大殿。
林逸这才看见墙角蜷缩着的人影。
不，不只是墙角，整个破庙里至少有七八个人 —— 有的靠墙，有的躺在蒲团上，有的坐在神像脚下。
每个人都神色紧张，互相戒备。
一个穿着破旧麻衣的少年注意到林逸醒来，眼中闪过警惕。
另一个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抱着长剑，眯眼打量他。
还有三个穿着统一服饰的男子，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朝林逸和其他人投来审视的目光。
林逸脑子 “嗡” 的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
他在哪？
这些人又是谁？
头痛得厉害。
林逸靠在墙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母亲曾说过，面对未知现象，首先要做的不是恐慌，而是观察和分析。
他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翻开空白页，开始记录：时间: 未知(手表停在3:27)地点: 破庙，疑似古代建筑人员: 至少8人，服饰古代风格状况: 暴雨，所有人避雨？
疑点: 穿越？
梦境？
化学试剂中毒幻觉？
写到这里，林逸停下笔，看向窗外的暴雨。
雨声真实，雷鸣真实，身体的触感真实。
如果这是幻觉，未免太过逼真。
窗外，雷声再次响起。
林逸握紧手中的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到底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