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新规,上厕所需扫码计时,超时罚款。这是新来的太子爷,老板的亲外甥周瑞,
烧的第一把火。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定制西装,油头锃亮,站在会议室,
指着PPT上的“效率革命”,唾沫横飞。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一撇。
“总有些老油条,占着位置不干活,是公司的蛀虫,必须清除!
”全办公室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他以为我会慌。
我只是低头看了眼他脚上那双崭新的手工皮鞋,鞋底干净得能当镜子。
一个连路都没走熟的人,要教我们怎么跑。我没说话,只是把他昨天下午三点,
在公司楼下咖啡馆和人高谈阔论“如何快速搞垮一家小公司”的视频,
匿名发到了老板的邮箱。我以为这只是个开始。但我没想到,他这套自杀式管理的背后,
藏着一个更蠢,也更危险的秘密。而我,只需要一张门禁卡的出入记录,
和一份被他动过手脚的报销单,就能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点燃自己的火葬场。
1公司群里弹出来一条新通知。是新来的太子爷发的。姓周,叫周瑞。老板的亲外甥。
通知内容很简单,也很炸裂。从明天起,公司行政区域的洗手间,全部装上扫码计时器。
每人每天,累计如厕时间不得超过15分钟。超时一分钟,扣10块钱。上不封顶。
美其名曰:“提升工作效率,杜绝带薪拉屎。”群里一片死寂。没人敢说话。
连个表情包都没有。我能想象到,几十个同事,此刻正对着屏幕,表情跟我一样。便秘。
周瑞的头像在群里闪了一下,发了个“奋斗”的表情。然后,他@了全体成员。“各位同事,
新时代要有新气象,让我们一起为公司的辉煌未来,奋斗!”我默默地把手机扣在桌上。
这个周瑞,来公司三天。第一天,开全体大会,画了两个小时的大饼,
主题思想是“你们都得感恩,公司给了你们一个饭碗”。第二天,宣布取消下午茶,
理由是“高糖高油不利于健康,也浪费公司资源”。第三天,就是这个厕所计时器。
我叫陈宇,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做了五年。职位是策划,不好不坏,不上不下。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眼睛比较好使。我能看到周瑞那身定制西装,
肩膀处有两道不自然的褶皱。说明这衣服不是他的,或者他根本撑不起来。他手腕上的金表,
塑料膜还没撕干净,在灯光下反着廉价的光。一个急于证明自己,
但连外包装都懒得撕干净的人。他的表演,充满了漏洞。下午,他背着手,
开始在办公室里巡视。活像个刚进大观园的太监,看什么都新鲜,又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走到我工位旁,停下了。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混着发胶的甜腻,呛得我鼻子发痒。
“陈宇,是吧?”他开口,声音拿腔拿调。我抬起头,点了一下。“我看过你的档案了,
五年老员工啊。”他拖长了音调,手指在我的桌子上敲了敲。“怎么桌面还这么乱?
工作态度,要从细节抓起。”我的桌面,左边是文件,右边是草稿,中间是电脑。
一切都在我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我不觉得乱。我没理他,继续看我的方案。
他大概是觉得自讨没趣,加重了语气。“有些人,在公司待久了,就成了老油条。
占着茅坑不拉屎。”他这话,声音不小。整个策划部都听见了。几个同事假装在忙,
耳朵却都竖了起来。我终于抬起眼,正视他。“周总监,‘占着茅坑不拉屎’这个比喻,
可能不太适合咱们公司了。”他一愣,“什么意思?”“毕竟从明天起,
”我指了指手机上的通知,“拉屎要计时了。”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闷笑。周瑞的脸,
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大概没想过,会有人敢当面顶他。他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又松开。
“很好,陈宇。”他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阴狠。“看来你的工作很清闲,还有空讲笑话。
”“这个季度的部门绩效考核,我会特别‘关照’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走。
只是走得有点急,右脚绊了左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看见了。他那双崭新的手工皮鞋,
右脚的鞋带,散了。而他今天一整天,都坐在办公室里,没出过门。鞋带自己是不会散的。
除非,有人在穿鞋的时候,就没系好。一个连自己鞋带都系不好的人,却想给整个公司的人,
都套上枷锁。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我拿出手机,调出公司茶水间的监控录像。录像里,
周瑞正在跟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说话。那个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名片上,
印着“智能办公系统供应商”。我把画面放大。名片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go。
是一家叫“迅捷科技”的公司。我上网查了一下。这家“迅捷科技”的法人代表,姓周。
叫周鸿发。我又查了一下我们老板的家族企业信息。老板的小舅子,也就是周瑞的亲爹,
就叫周鸿发。我笑了。原来这第一把火,烧的不是员工,烧的是公司的采购经费。
我把截图保存下来,然后继续写我的策划案。至于那份所谓的“特别关照”,
我还真有点期待。我倒想看看,一个满脑子都是回扣的人,能拿出什么水平的考核标准。
这个太子爷,比我想象的还要蠢。蠢得,让人不忍心太快戳穿他。2第二天一早,
厕所门口果然多了两台崭新的机器。金属外壳,一块小小的液晶屏,旁边一个二维码。
跟地铁站的闸机似的。公司里气氛诡异,大家看那机器的眼神,都跟看仇人一样。一上午,
没人去上厕所。宁可憋着,也绝不扫第一个码。这成了一种无声的抵抗。周瑞显然也发现了。
他端着个保温杯,在办公室里来回溜达。脸色比昨天更难看。他想立威,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没人配合他的表演。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把我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新隔出来的,就在老板办公室旁边,玻璃墙,视野开阔。一进去,
那股熟悉的古龙水味又来了。“陈宇,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坐下。他没绕圈子,
直接把一份文件甩在我面前。“这是你上个季度的绩效。”我拿起来看了看。C等。
在我们公司,绩效分A、B、C、D四等。D等是直接辞退。C等,意味着扣掉所有奖金,
并且是下一轮裁员的预备役。我来公司五年,第一次拿C。“周总监,我不明白。
”我把文件放回桌上,“上个季度我跟的两个项目,回款都很好,客户反馈也是A级。
”“回款好?”周瑞笑了,是那种很假的冷笑,“那是公司平台好,是团队的功劳,
不是你一个人的。”“客户反馈?”他身体前倾,凑近了些,“那东西能当饭吃吗?
主观性太强。”我看着他,不说话。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拿绩效说事,
只是为了告诉我,他昨天说的“特别关照”,不是玩笑。“你看这里。
”他指着文件上的一条,“考勤记录。你上个季度,迟到三次,早退两次。”“那三次迟到,
都是因为跟客户约了早餐会,打卡记录有人事部的邮件说明。”我说,“那两次早退,
是去机场接客户,也有出差申请。”“我没看到邮件,也没看到申请。”周瑞摊开手,
一脸无辜,“我只看打卡机的数据。陈宇,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破坏。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规矩”。他就是规矩。“还有,
”他翻到下一页,“你的工作饱和度,严重不足。”他指着一张柱状图。图上显示,
我的“有效工作时长”,在部门里垫底。“这个数据,怎么来的?”我问。
“公司新装的上网行为管理系统。”周瑞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你每天浏览无关网站,
比如新闻、体育,甚至……购物网站,花了多少时间,系统里一清二楚。”“我浏览新闻,
是为了了解行业动态。看体育,是为了跟客户找共同话题。至于购物网站,”我顿了顿,
“上周李总监让我帮忙参考一下给客户买什么礼品,我对比了几家电商平台。”“借口,
都是借口!”周瑞一拍桌子,“陈宇,我不想听你解释。事实就摆在眼前,你的心思,
根本没放在工作上!”他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步。“公司不是养老院,不养闲人。
给你C等,是给你一个警告。”“这个月,你要是再拿不出像样的成绩,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听明白了吗?”我抬起头,
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周总监,
您这套上网行为管理系统,什么时候装的?”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上周。”他含糊地说。“具体哪天?”我追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有点不耐烦。“当然有关系。”我站起来,和他平视,“因为上周三,
公司内网系统整体升级,所有端口都做了物理隔离。除了OA和几个内部邮箱,
任何外部网站都访问不了。一直到昨天下午才恢复。”我说得很慢,很清晰。“所以,
我想请教一下周总监,您这份显示我上周高强度访问外网的数据报告,
是从哪个异次元空间拿到的?”周瑞的表情,凝固了。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脸上的红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以为,随便伪造一份数据,就能把我拿捏住。他以为,
我是个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他算错了一件事。我这人,记性特别好。
尤其是对日期和时间。“周总监,”我拿起那份绩效报告,递到他面前,“这份文件,
要不要我拿到老板那里,让他也欣赏一下?”他的手,抖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一丝恐惧。他知道,我抓到他的把柄了。伪造数据,构陷员工。
这事儿要是捅到老板那里,他这个“太子爷”,就算不被废,也得脱层皮。
“你……你想怎么样?”他声音干涩。“我不想怎么样。”我把文件放在他桌上,
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上班,拿我该拿的工资和奖金。”“把我的绩效,
改成它应有的样子。”“还有,”我指了指门外,“把那两台碍眼的机器,处理掉。
”“公司的厕所,不欢迎计时器。”说完,我没再看他。我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后,
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知道,他不敢。这一局,我赢了。但我心里,没有半点轻松。
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周瑞这种人,睚眦必报。他今天在我这里吃了瘪,明天,
一定会用更阴损的招数找回来。而我,必须在他下一次出手前,找到他的死穴。一个,
能让他永不翻身的死穴。我回到座位,打开电脑,输入了“周瑞”两个字。不是在公司内网,
而是在一个我常用的社交媒体数据检索平台。我不相信,一个如此高调、爱慕虚荣的人,
在互联网上会是个透明人。果然,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了几十条相关信息。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半个小时后,我的嘴角,微微上扬。我好像,
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3厕所门口的计时器,第二天就消失了。周瑞的办公室门,
一整天都关着。公司里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也夹杂着几分担忧。大家都知道,我把太子爷得罪了。没人觉得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我的绩效评定,被改回了A等。但周瑞并没有就此罢手。他换了一种更“聪明”的玩法。
周五下午,他突然在群里发通知,周末全体员工去郊区团建。两天一夜,强制参加。
主题是“熔炼团队,超越自我”。通知下面,附了一份行程单。周六早上六点公司集合,
大巴出发。上午是十公里越野拉练,下午是攀岩。晚上是篝火晚会,分享“奋斗心得”。
周日早上,还有个“感恩公司”的主题演讲比赛。我看完行程单,只有一个感觉。有病。
群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谁都知道,这是变相的加班,而且是体力活。但没人敢反对。
“本次团建活动,将作为员工团队协作能力的重要考核指标,计入年底评优。
”周瑞又补了一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不去?可以,年底评优没你的份儿了。几秒钟后,
群里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收到”、“支持周总监英明决策”的回复。形势比人强。我没回复。
我在看我前几天找到的东西。那是周瑞的一个个人微博账号,很早以前注册的,
已经停用很久了。但上面还留着一些他大学时期的动态。大部分是炫富和自拍,没什么价值。
但其中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张医院诊断书的照片。他配的文字是:“烦死了,
怎么又复发了,这辈子都不能剧烈运动了么。”诊断书上的字很清晰。“先天性心肌炎,
建议静养,避免剧烈运动及情绪激动。”照片的发布日期,是三年前。先天性的病,
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自己好了。我把这张截图,保存了下来。然后,在群里回了个“收到”。
周瑞可能以为,他用“团队考核”拿捏住了所有人,包括我。他想用这种方式,
在肉体上折磨我,找回场子。他想看我累成狗的样子。他想得很美。周六早上,天还没亮,
我就到了公司楼下。大部分同事都睡眼惺忪,一脸怨气。周瑞倒是精神抖擞。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名牌户外运动服,脚上是限量版的登山鞋,手里还拿着个对讲机,
不停地发号施令。“快点快点!时间观念!团队精神!”他看起来,比谁都兴奋。
仿佛这次不是去团建,而是去诺曼底登陆。大巴车上,他也没闲着。拿着麦克风,
强行让大家玩“破冰游戏”。什么“我爱你VS不要脸”、“真心话大冒险”。
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我戴上耳机,闭目养神。他大概是觉得我不给他面子,
特意走到我旁边。“陈宇,怎么不参与?团队活动,要积极一点嘛。”我摘下一只耳机。
“周总监,我有点晕车,想休息一下。”“晕车?”他夸张地叫了一声,“年轻人,
身体素质不行啊。待会儿十公里越野,你可得跟上,别拖团队后腿。”我点点头,“放心,
我尽力。”他满意地走了。到了目的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拓展基地。
教练简单讲了规则,所谓的“越野拉练”就开始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山路,顶着大太阳。
周瑞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还不停地回头催促。“快!都跟上!拿出你们的狼性!
”跑了不到一公里,已经有人气喘吁吁,跟不上了。我一直保持着匀速,
不快不慢地跟在队伍中间。我注意到,周瑞虽然嘴上喊得凶,但他自己的呼吸,也开始乱了。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跑到大概三公里的时候,
有个女同事体力不支,脚下一崴,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直流血。大家赶紧围上去。
周瑞跑回来,皱着眉头。“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他非但没有关心,反而一脸嫌弃。
“快起来!别耽误大家的时间!”那个女同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根本站不起来。“周总监,
她脚踝好像扭了,走不了了。”另一个同事说。“走不了?”周瑞的火气上来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我们……算了,你们几个,扶着她走!快!”他的态度,
激起了公愤。但没人敢说什么。我走上前,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女同事的脚踝。肿得很高。
“周总监,”我站起来,看着他,“她脚踝脱臼了,必须马上去医院。”“去医院?
这里离市区几十公里,怎么去?”周瑞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小题大做,揉一揉就好了。
”“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造成永久性损伤。”我加重了语气,“这个责任,你来负吗?
”周瑞被我噎了一下。他当然不敢负这个责任。“那……那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人,
所有人都停下吧?”“我和另外两个同事送她下山,找车去医院。”我说,“其他人,
可以继续你的‘拉练’。”周瑞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那个女同事,又看了看我。
他可能觉得,这正好是个把我支开的机会。“行!那你快去快回,下午的攀岩,你必须参加!
”“好。”我点头。我和另外两个男同事,轮流背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往山下走。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到基地门口。我叫了辆网约车,送他们去最近的镇上医院。
我没跟着去。我看着他们上了车,然后,转身走进了基地旁边的一个小卖部。
我买了一瓶冰水,和老板聊了起来。“老板,你们这基地,生意不错啊。”“还行吧,
都是些公司来搞团建。”老板是个本地人,很健谈。“这山上,信号怎么样?”我问。“嗨,
别提了,”老板一摆手,“一进山就没信号,只有我们这门口信号塔底下好一点。
经常有那些城里人,跑到我这儿来蹭网。”我点点头,心里有数了。我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是120急救中心。“喂,你好,我要报警……不是,是叫救护车。
”“地址是XX拓展基地,对,山里。”“有人突发心脏病,情况很紧急。”“病人叫周瑞,
对,周是周扒皮的周,瑞是瑞士的瑞。”“他有先天性心肌炎病史,
现在正在山上进行剧烈运动,已经出现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的症状。”“请你们快点,
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挂了电话,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水。周瑞,你想玩体能,
我就陪你玩。你不是想看我出丑吗?我让你自己,成为最大的丑闻。你不是要“熔炼团队,
超越自我”吗?救护车一来,我看你怎么“超越”。我猜,用不了半个小时,整个公司的人,
都会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周总监,是个经不起半点折腾的病秧子。而且,
还是个为了自己的面子,不顾员工死活,甚至不顾自己死活的蠢货。
我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塑料凳子上,看着远处蜿蜒的山路。太阳很好。我甚至能听到,
远处山上传来的,周瑞用对讲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都给我跑起来!谁最后一名,
晚上没饭吃!”我笑了。快点喊吧,再不喊,就没机会了。4救护车来得比我想象的还快。
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山谷的宁静。基地的老板和工作人员都跑了出来,一脸懵。
我指了指山上,“山里有人不行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就往山上冲。我也跟了上去。
不是担心周瑞,我就是单纯想去现场看个热闹。我们是在五公里标记点附近找到他们的。
大部队已经散了,三三两两地瘫在路边,一个个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周瑞靠在一棵树上,
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他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手里的对讲机掉在地上。
看到医护人员冲过来,所有人都愣住了。“谁是周瑞?”医生大声问。周瑞抬起头,
眼神里全是惊恐和不解。“我是……”他声音微弱。“别动,躺下!”几个护士不由分说,
就把他按倒在担架上。给他戴上氧气面罩,接上心电监护仪。“心率160,血压飙升,
疑似心肌炎急性发作!”“快,肾上腺素准备!”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周瑞想挣扎,
想说话,但被氧气面罩捂得严严实实。他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站在人群外围,
回了他一个“关切”的眼神。然后,我拿出手机,对着担架上的他,拍了张照片。照片里,
他戴着氧气面罩,眼神绝望,背景是同事们惊愕的脸。构图完美。
我把照片发到了公司一个没有领导的小群里。配上文字:“周总监为了督促我们,
燃烧了自己,不幸倒在了团建第一线,让我们为他祈祷。”后面跟了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群里瞬间炸了。几十条信息弹了出来。“卧槽!什么情况?”“真的假的?这么夸张?
”“我就说他那个脸色不对劲!”“心肌炎?他有这病还敢这么玩命?”“重点是,
他有病还逼着我们玩命!”“细思极恐,万一我们谁出事了,他管吗?”舆论,瞬间转向了。
从“周总监好拼”,变成了“周总监是个疯子”。救护车呼啸着把周瑞拉走了。
剩下的团建活动,自然也泡汤了。大巴车把我们这群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拉回了市区。
车上,没人说话。但每个人的手机屏幕,都亮着。大家都在疯狂传播周瑞躺在担架上的照片,
以及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个惊天大瓜。我猜,等周瑞从医院出来,迎接他的,
将是全公司“亲切”的问候。和一个再也无法服众的烂摊子。周一上班,
公司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诡异。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地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周瑞没来。听说还在医院“静养”。老板黑着脸,开了一个简短的早会。
宣布这次团建活动考虑不周,向大家道歉,并给予所有参与员工两天调休。但他对周瑞的病,
绝口不提。显然,他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可惜,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周瑞的英雄事迹,
已经在公司内部,传成了史诗。下午,我正在写方案,一个人事部的同事悄悄走到我身边。
“宇哥,跟你说个事。”“什么?”“周瑞那个傻缺,住院费好像要公司报销。
”我愣了一下,“他那不是工伤吧?”“他说他是因为工作劳累过度才诱发的,算是工伤。
”“脸呢?”我问。“可能落在山上了吧。”同事撇撇嘴,“不过财务那边卡住了,
说不合规矩。他让助理送了好几次报销单,都被打回来了。”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等那个同事走后,我打开了公司的财务系统。我有几个项目的审批权限,
可以看到一部分报销流程。我很快就找到了周瑞的报销申请。果然被打回来了。
理由是:非因公负伤,不予报销。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张被打回来的申请单扫描件上,
主治医师的签名,有点奇怪。字迹很潦草,但能看出来,签的是“王建国”。
而下面盖的医院公章,却是“市第二人民医院”。我有个大学同学,
就在市二院心内科当医生。我记得,他们心内科的主任,好像姓李。我拿出手机,
给我同学发了条微信。“哥们儿,帮我查个人。你们心内科,有没有一个叫王建国的医生?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回了信息。“没有。我们这儿就没有姓王的医生。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我关掉微信,靠在椅子上。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一个不存在的医生,签在一张真实的医院发票上。这意味着什么?周瑞,或者说,
帮他处理这件事的人,在造假。他们可能买通了医院某个环节的人,搞到了一张真的发票,
然后自己签上了一个假名字。为什么不签个真名字?大概是因为,没有哪个医生,
敢为“先天性心肌炎患者剧烈运动后发病”这种事,开具“工伤”证明。这在医学上,
就是个笑话。所以,他只能造假。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会闲着没事,
去查一个医生的名字。他以为,财务只会审核发票的真伪,不会去核对签名。他太大意了。
或者说,他蠢得太稳定了。我把那张报销单的扫描件,下载到了我的电脑里。然后,
我给周瑞发了一条短信。“周总监,身体好点了吗?听说报销不太顺利,需要帮忙吗?
”我没有等他回复。我知道,他看到这条短信,会比心脏病发作,还要难受。因为他知道,
我知道了他的新秘密。一个比“心脏病”,更致命的秘密。那就是,他在骗保,或者说,
在诈骗公司。这个罪名,可比“管理不当”要严重多了。我把玩着手机,等着看他下一步,
会怎么走。是狗急跳墙,还是跪地求饶?我都有点等不及了。5周瑞没有回我的短信。
但他用行动,给了我回应。第二天,我刚到公司,就被叫到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姓张,
叫张建军,一个五十多岁,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周瑞也在。他坐在沙发上,
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眼神里的怨毒,快要溢出来了。“陈宇,坐。
”张建军指了指周瑞旁边的位置。我没坐他旁边,我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他们对面。
形成一个对峙的姿态。“小周的身体,你也知道了。”张建军先开口,语气很沉重,
“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劳累了。”我点点头,“是该好好休息。”“他这个病,
是天生的。这次……是个意外。”张建军斟酌着词句,“公司对他,是有责任的。
”我没说话,听他继续往下编。“所以,他住院的费用,公司应该承担。”张建军看向我,
“但是财务那边,有点死板,非要什么工伤证明。”“这不叫死板,这叫按规章办事。
”我说。张建军的脸色沉了一下。周瑞在一旁冷哼了一声。“陈宇,
”张建军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跟你讨论公司制度的。
”“周瑞跟我说,你对他有些误会。他年轻,有冲劲,可能有些做法,你们老员工不太适应。
但他都是为了公司好。”“比如,把厕所装上计时器?”我问。“比如,伪造绩效报告?
”我继续问。“比如,明知自己有心脏病,还强迫几十个员工进行十公里越野?
”我每问一句,张建军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瑞的脸,则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够了!
”张建军一拍桌子,“陈宇,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在跟你解决问题!”“解决什么问题?
”我看着他,“解决周总监伪造报销单的问题吗?”我把这句话,轻轻地抛了出来。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张建军和周瑞的表情,都僵住了。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把底牌掀了。“你……你胡说什么!”周瑞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了起来,
“我什么时候伪造报销单了!”“市二院心内科,根本没有一个叫王建国的医生。
”我平静地看着他,“这张签着假名字的发票,需要我帮你提交给经侦部门,
让他们鉴定一下吗?”周瑞彻底傻了。他求助似的看向张建军。张建军的脸上,
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他大概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他没想到,
我能查到这么深的层面。“陈宇,”张建军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件事,
可能……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误会,查一下就知道了。”我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张建军的额头,渗出了汗。他死死地盯着我,
像是在评估我到底是在诈唬,还是真的敢这么做。办公室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只有空调的嗡嗡声。“你到底想怎么样?”终于,张建军开口了。他的声音,
带着一丝疲惫和妥协。我知道,我赌赢了。他们不敢报警。因为一旦报警,查出来的,
可能不仅仅是伪造报销单这点事。能让医院开出真发票,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我不想怎么样。”我说出了和上次一样的话。“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但是,
”我话锋一转,“我不喜欢我的工作环境里,有蠢货。”我看着周瑞,“尤其是,
又蠢又坏的蠢货。”周瑞气得浑身发抖,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以,”我看向张建军,
提出了我的条件。“第一,让周总监,换个地方高就。我们这个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第二,这次团建,所有员工的精神损失费,加班费,医药费,公司全包了。
必须公开道歉。”“第三,”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我需要查一下,
公司和‘迅捷科技’的所有采购合同。我怀疑,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损害公司利益。
”我说出第三条的时候,张建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我知道,我打到七寸了。
那个厕所计时器,只是开胃小菜。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采购黑洞。而这个黑洞,很可能,
张建军自己也参与其中。否则,他不会这么包庇自己的外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职场斗争了。
这是在挖公司的根。张建军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忌惮,还有一丝……欣赏?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他声音沙哑。“就凭,”我笑了笑,拿起手机,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备份。所有证据,我的云盘,我的私人邮箱,
甚至我委托的律师那里,都有一份。”“张总,咱们都是体面人。把事情闹大,
对谁都没好处,不是吗?”“你只是损失一个不成器的外甥,和一点不该拿的钱。”“而我,
可能会丢掉工作。”“但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你亏。”我站起身。“我给您一天时间考虑。
”“明天早上,我希望能看到我想要的结果。”说完,我没再看他们叔侄俩。我拉开门,
走了出去。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有点刺眼。我知道,这场战争,快要结束了。要么,我走人。
要么,他们滚蛋。没有第三种可能。6我猜错了。事情并没有那么快结束。
张建军比我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第二天,公司里风平浪静。周瑞没来。
但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离职或者调岗的通知。张建军把我提出的条件,晾在了那里。
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在跟我耗。耗我的耐心,也可能是在背后,想办法销毁证据,
或者找我的黑料。办公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我跟高层,
彻底撕破脸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被处决的勇士。敬佩,但不敢靠近。
我成了公司的“孤岛”。我不在乎。我照常上班,写方案,开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越是平静,张建军可能就越是没底。他在等我出招,而我,也在等他。看谁先绷不住。
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公司前台突然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亮出证件。“谁是陈宇?”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朝我看了过来。我的心,
沉了一下。我没想到,张建军会用这种方式。他报警了。但不是告他自己,而是告我。
“我就是。”我站了起来。“你涉嫌敲诈勒索,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警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