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木的甜腻裹挟着油漆的尖锐，这是“铂悦府”顶级公寓馈赠给新主人的味道。
陈默斥巨资买下这栋名为“铂悦府”的顶层公寓，本是为了逃离。
逃离地面的喧嚣，以及……某些比喧嚣更可怕的东西。
他得到了极致的安静，却也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赠品”——一种完美到令人绝望的失眠。
他的失眠状态非常彻底、完整且顽固，就像被工匠精心找平过的水泥地面，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他像是被困在监狱里的囚徒，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让他“钻出去”获得睡眠。
这万籁俱寂的昂贵牢笼，无声地提醒着他：你无处可逃。
数字时钟的红色荧光，在绝对的黑暗里，像一小滩凝固的血。
2:01。
他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打了个轻颤。
身为建筑师，这间书房是他亲手设计的——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架，现在还空着一半；中间摆着张宽大的榉木工作台；最显眼的是另一侧，整面墙都做成了落地窗。
此时，窗外的城市还沉睡着，零星亮着几盏灯，像块关掉大半的电路板，安安静静的。
2:02。
就在这一刻，异变发生了。
对面那栋完全平行的公寓楼，与他窗户正对的那一户，304室——他记得物业说过那间是空置的——突然亮了。
不是正常的亮。
那光线浑浊、发黄，像一段质量糟糕的老旧录像，不稳定地闪烁着。
更重要的是，它无声无息。
陈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种建筑师对空间和光线本能的警觉攫住了他。
然后，他看见了。
304客厅的景象透过窗户，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踉跄着后退，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惊恐，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似乎在发出凄厉的尖叫，但陈默的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和心脏狂躁的擂鼓声。
一个模糊、高大的黑色人形轮廓，完全背对着窗户，正一步步逼近她。
男人（从体格判断）的动作带着一种戏剧化的、慢镜头般的残忍。
女人的手臂徒劳地挥舞着，打翻了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细颈花瓶。
花瓶无声地飞出去，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弹跳了一下——没有碎裂声，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滚落到阴影里，如同被擦除一般不见了踪影。
陈默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又瞬间沸腾。
他猛地扑到窗前，双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瞳孔急剧收缩。
这不是真的。
是投影？
恶作剧？
但他的理性立刻否决了。
角度不对，光线质感不对，那种……死亡的质感，不对。
谋杀。
他正在目睹一场谋杀。
那个黑色的轮廓举起了什么东西，一道浑浊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倒了下去，消失在视野的死角。
那个黑色的凶手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整个过程，一场极度暴力的哑剧，在绝对寂静中上演，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邪异。
陈默的胃部一阵翻搅，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背心。
他死死盯着对面，试图捕捉到一切的细节——凶手的身高、衣着、任何一个特征性动作。
但那个背影就像一团凝聚的恶意，模糊不清。
几秒钟后，那浑浊的光线开始剧烈地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然后，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对面304室的窗户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城市的微弱噪音——空调外机的低鸣、远处高架桥上偶尔滑过的车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陈默的耳膜。
他僵在原地，双手依然按着玻璃，指尖冰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呼吸急促，一种缺氧般的窒息让他头晕。
2:03。
仅仅一分钟。
从他看到光亮到一切消失，可能只有一分钟，甚至更短。
但在他的感知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又慢慢舒展，慢到足够他把眼前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描摹好几遍，每一秒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在黑暗中摸索，一把抓起了书桌上的手机。
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解锁屏幕。
他要点亮它，要报警，要——动作突然停滞。
报警？
说什么？
“喂，警察吗？
我刚刚在我家窗户里看到对面空房子有人在杀人，像放电影一样，但是没声音？”
他甚至能想象出接线员那带着睡意和怀疑的语气，以及随后可能上门、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打量他的警察——就像上次的警官一样。
警官那一张写满“别再给我找麻烦”的脸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里闪过。
那次不愉快的接触让他对寻求官方帮助充满了抵触。
更深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比地板的冰冷更甚。
他慢慢地放下手机，重新转向那扇巨大的窗户。
窗外是对面大楼沉默的、格栅般的窗户阵列，每一扇都黑着，包括304。
一切正常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陈默，一个靠逻辑和图纸解决问题的人。
他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做了一杯意式浓缩。
浓烈的苦味暂时压下了喉咙口的恶心感。
他端着杯子，回到窗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描着304的窗户，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一个隐藏的投影仪？
一个反射源？
任何能用物理学解释的线索。
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那个困扰他己久的项目事故，那些午夜梦回时破碎的画面和轰然巨响……难道他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开始用如此具象化的方式来崩溃了？
这个念头比刚才看到的景象更让他恐惧。
他靠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平面，试图从那短暂的、恐怖的场景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
女人的脸……很年轻，扭曲但能看出清秀。
白色的连衣裙。
那个花瓶，细颈，天青色……凶手的背影，很高，似乎穿着深色衣服……还有时间。
2:02分整。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2:17。
刚才的一切，精确地发生在2:02到2:03之间。
一分钟的残影。
陈默缓缓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
咖啡杯放在一边，他己经忘了它。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恐惧包裹了他。
那不是幻觉。
他清楚地知道。
他看到的某种东西，某种……回响。
而一个可怕的、无法言喻的首觉告诉他：这仅仅是第一幕。
第二幕，正在为他上演。
陈默斥巨资买下这栋名为“铂悦府”的顶层公寓，本是为了逃离。
逃离地面的喧嚣，以及……某些比喧嚣更可怕的东西。
他得到了极致的安静，却也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赠品”——一种完美到令人绝望的失眠。
他的失眠状态非常彻底、完整且顽固，就像被工匠精心找平过的水泥地面，严丝合缝，毫无破绽，他像是被困在监狱里的囚徒，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让他“钻出去”获得睡眠。
这万籁俱寂的昂贵牢笼，无声地提醒着他：你无处可逃。
数字时钟的红色荧光，在绝对的黑暗里，像一小滩凝固的血。
2:01。
他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瞬间打了个轻颤。
身为建筑师，这间书房是他亲手设计的——一整面墙的嵌入式书架，现在还空着一半；中间摆着张宽大的榉木工作台；最显眼的是另一侧，整面墙都做成了落地窗。
此时，窗外的城市还沉睡着，零星亮着几盏灯，像块关掉大半的电路板，安安静静的。
2:02。
就在这一刻，异变发生了。
对面那栋完全平行的公寓楼，与他窗户正对的那一户，304室——他记得物业说过那间是空置的——突然亮了。
不是正常的亮。
那光线浑浊、发黄，像一段质量糟糕的老旧录像，不稳定地闪烁着。
更重要的是，它无声无息。
陈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种建筑师对空间和光线本能的警觉攫住了他。
然后，他看见了。
304客厅的景象透过窗户，清晰地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踉跄着后退，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惊恐，嘴巴张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似乎在发出凄厉的尖叫，但陈默的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嗡鸣和心脏狂躁的擂鼓声。
一个模糊、高大的黑色人形轮廓，完全背对着窗户，正一步步逼近她。
男人（从体格判断）的动作带着一种戏剧化的、慢镜头般的残忍。
女人的手臂徒劳地挥舞着，打翻了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细颈花瓶。
花瓶无声地飞出去，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弹跳了一下——没有碎裂声，什么都没有。
它只是滚落到阴影里，如同被擦除一般不见了踪影。
陈默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又瞬间沸腾。
他猛地扑到窗前，双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瞳孔急剧收缩。
这不是真的。
是投影？
恶作剧？
但他的理性立刻否决了。
角度不对，光线质感不对，那种……死亡的质感，不对。
谋杀。
他正在目睹一场谋杀。
那个黑色的轮廓举起了什么东西，一道浑浊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寒芒。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倒了下去，消失在视野的死角。
那个黑色的凶手站在原地，低着头，似乎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整个过程，一场极度暴力的哑剧，在绝对寂静中上演，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邪异。
陈默的胃部一阵翻搅，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背心。
他死死盯着对面，试图捕捉到一切的细节——凶手的身高、衣着、任何一个特征性动作。
但那个背影就像一团凝聚的恶意，模糊不清。
几秒钟后，那浑浊的光线开始剧烈地闪烁，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然后，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
对面304室的窗户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城市的微弱噪音——空调外机的低鸣、远处高架桥上偶尔滑过的车声——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入陈默的耳膜。
他僵在原地，双手依然按着玻璃，指尖冰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呼吸急促，一种缺氧般的窒息让他头晕。
2:03。
仅仅一分钟。
从他看到光亮到一切消失，可能只有一分钟，甚至更短。
但在他的感知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又慢慢舒展，慢到足够他把眼前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描摹好几遍，每一秒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猛地转身，踉跄着在黑暗中摸索，一把抓起了书桌上的手机。
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解锁屏幕。
他要点亮它，要报警，要——动作突然停滞。
报警？
说什么？
“喂，警察吗？
我刚刚在我家窗户里看到对面空房子有人在杀人，像放电影一样，但是没声音？”
他甚至能想象出接线员那带着睡意和怀疑的语气，以及随后可能上门、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打量他的警察——就像上次的警官一样。
警官那一张写满“别再给我找麻烦”的脸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里闪过。
那次不愉快的接触让他对寻求官方帮助充满了抵触。
更深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比地板的冰冷更甚。
他慢慢地放下手机，重新转向那扇巨大的窗户。
窗外是对面大楼沉默的、格栅般的窗户阵列，每一扇都黑着，包括304。
一切正常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是陈默，一个靠逻辑和图纸解决问题的人。
他走到咖啡机旁，给自己做了一杯意式浓缩。
浓烈的苦味暂时压下了喉咙口的恶心感。
他端着杯子，回到窗前，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描着304的窗户，试图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一个隐藏的投影仪？
一个反射源？
任何能用物理学解释的线索。
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那个困扰他己久的项目事故，那些午夜梦回时破碎的画面和轰然巨响……难道他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开始用如此具象化的方式来崩溃了？
这个念头比刚才看到的景象更让他恐惧。
他靠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平面，试图从那短暂的、恐怖的场景中剥离出有用的信息。
女人的脸……很年轻，扭曲但能看出清秀。
白色的连衣裙。
那个花瓶，细颈，天青色……凶手的背影，很高，似乎穿着深色衣服……还有时间。
2:02分整。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时钟。
2:17。
刚才的一切，精确地发生在2:02到2:03之间。
一分钟的残影。
陈默缓缓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
咖啡杯放在一边，他己经忘了它。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恐惧包裹了他。
那不是幻觉。
他清楚地知道。
他看到的某种东西，某种……回响。
而一个可怕的、无法言喻的首觉告诉他：这仅仅是第一幕。
第二幕，正在为他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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