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号房的尖叫
像有人拎着桶,往阳台地面上泼,“哗啦啦”的,稠得发闷。
不是清水的脆响,是带着黏糊感的沉——每一声“泼”下来,都能听见“啪叽”的黏连声,像湿抹布砸在地上。
林天没敢往阳台走。
他盯着墙面上那几滴血迹,刚才晕开的那滴,己经爬成了指甲盖大的黑红印子,边缘还在慢慢往书桌底下渗,像条 tiny 的血虫,悄没声地挪。
“啊——!!”
突然一声尖叫,从隔壁5号房炸开来。
不是小姑娘那种卡喉咙的闷叫,是撕心裂肺的喊,像被人按在地上掐住了脖子,喊得破了音,尾音拖着颤,裹着哭腔,又突然断了——断得比刚才那姑娘还快,快得像被剪刀剪了线。
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刺啦”的撕裂声——像布被扯破,又像指甲挠着木门,尖得刺耳。
最后,是一声说不清的惨叫,不是疼,是慌到极致的恐惧,“呜呜”的,混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响,闷在5号房里,飘出来一点,就没了。
滴水声停了。
刚才还“哗啦啦”的黏糊响,说停就停,快得不正常。
窗外的风好像也静了,阳台护栏上的旧毛巾不晃了,连楼道里应急灯“嗡嗡”的电流声,都弱了点。
林天的心跳一下就提了上来——不是因为尖叫,是因为滴水声的骤停。
他刚才看得清楚,滴水声是从阳台方向来的,可5号房在他左边,隔着道墙,那“东西”居然被尖叫引走了?
他没敢立刻开门。
想起9号房规则第三条“别贴门听,更别从猫眼往外看”,但现在不是“半夜”,是下午西点半,规则没说“白天不能看猫眼”。
他凑到门后,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猫眼金属圈,又顿了顿——先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只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哭腔。
他慢慢凑上猫眼。
猫眼外的楼道还是昏黄的,应急灯的光打在墙上,把涂鸦的影子拉得老长。
5号房的门开了条缝——不是全打开,是虚掩着,缝里往外渗着黑红色的东西,不是水,是稠的,像凝固了一半的血,顺着门底的缝,往楼道里流,流得很慢,在水泥地上积成小小的洼。
5号房门口站着两个人。
是7号房的职场女人和8号房的戴眼镜男生。
职场女人没穿高跟鞋了——断跟的鞋被她扔在一边,光脚踩在水泥地上,裤脚沾了点血渍,双手捂着脸,指缝里漏出哭腔,肩膀一抽一抽的,不敢看5号房的门缝。
戴眼镜男生站得离门近点,镜片滑到了鼻尖,他没扶,眼睛盯着那条门缝,瞳孔缩得很小。
他的右手攥着墙,指节泛青,左手垂在身侧,手里捏着8号房的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个金属书签,被他攥得变了形。
林天心里有数了——5号房里的,是那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
刚才的尖叫,是他的。
他没再犹豫,转了转门把手。
9号房的门没反锁(规则说反锁要等安全时段),“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条缝。
门外的两人听见动静,同时转头看过来。
职场女人的脸惨白,脸上还挂着泪,看见林天,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摇了摇头,好像在说“别过来”。
戴眼镜男生的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开口:“刚……刚叫的是5号……我们听见尖叫就跑出来了,门……门是关着的,现在开了条缝……”林天走到他们身边,目光落在5号房的门缝上。
比从猫眼看见的更清楚——黑红色的液体不是“渗”,是“流”,顺着门底的缝,一点一点往外漫,液体里混着点碎东西:不是石子,是短短的、黑色的毛发,像男生的头发,还有一小块蓝白色的布——是5号校服的颜色,布角沾着血,烂得像被撕过。
液体流到戴眼镜男生的脚边,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职场女人。
女人“啊”地轻叫一声,往林天这边躲了躲,声音发颤:“别……别靠近……那是什么……”没人能回答。
林天蹲下来,离液体还有半米远,能闻见一股浓得冲鼻的血腥味——不是新鲜血的腥,是混着霉味的腐腥,像夏天烂在垃圾桶里的肉,吸进肺里发呕。
他盯着那些黑色的毛发,有一根飘到了液体表面,很短,发梢有点卷——和5号男生额前的碎发,一模一样。
“呕……”职场女人突然弯下腰,扶着墙干呕起来。
她没吃午饭,只呕出点酸水,溅在水泥地上,刚碰到那黑红色的液体,酸水就像被烧了似的,“嘶”地一下没了,液体的颜色却深了点,像吞了酸水,变得更稠。
戴眼镜男生别过脸,也有点反胃,但他没吐,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多了点狠劲。
他看向林天和职场女人,声音还是哑的,但比刚才稳了点:“不能这样……我们不能就站在这儿。”
职场女人还在干呕,听见这话,摇着头哭:“还能怎么样?
5号都没声了……那里面的东西……我们进去也是死……不进去也得死!”
戴眼镜男生突然提高了声音,又马上压低,怕惊动什么,“刚才那姑娘被雾吞了,现在5号又出事了——我们是新人,单独待在房间里,根本不知道规则错在哪!
刚才5号尖叫,肯定是碰了规则里的禁忌!
我们要是各待各的,下一个就是7号,是8号,是9号!”
他攥着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镜片后面的眼睛亮得吓人:“只有团结!
一起看规则,一起想哪里错了,才能活下来!
单独行动就是死路一条——副本规则没说不能串房间,也没说不能一起讨论!”
职场女人的哭声小了点。
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泪和鼻涕,看着戴眼镜男生,又看看林天,眼神里全是慌,还有点犹豫:“可……可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万一我们进去……刚才尖叫后,没动静了。”
林天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稳,没抖,也没慌——刚才他一首在听,5号房里除了最初的尖叫、闷响和惨叫,之后就没声了,连滴水声都停了。
他盯着5号房虚掩的门,门缝里的液体还在流,但流得慢了,像快凝固了。
“而且,”林天指了指门缝里的毛发和碎布,“这些东西是从里面流出来的,说明‘它’可能己经不在房间里了——刚才的尖叫吸引了‘它’,现在没声了,‘它’或许走了。”
他没说全——还有个更关键的:5号房的规则纸。
5号肯定是违反了规则才出事的,只有找到他房间里的规则纸,才能知道他错在哪,避免自己和另外两人犯同样的错。
这比“团结”更实在,也更保命。
戴眼镜男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天会这么冷静。
他看了林天一眼,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对,没动静了,‘它’可能走了。
我们得进去看看,找5号的规则纸,看他到底碰了什么禁忌。”
职场女人还是慌,但没人给她犹豫的时间——5号房的门,突然自己动了。
不是被风吹的,是从里面往外推的。
“吱呀——嘎啦!”
刺耳的声音炸在楼道里。
不是木门轴的“吱呀”,是更尖、更涩的摩擦声,像生锈的铁在刮木头,又像“它”的指甲挠着门板,每推一下,声音就尖一分,刺得人耳膜发疼。
门推得很慢,从一条缝,慢慢开到能容一个人进去的宽度。
没有手,没有影子,就像有股看不见的力气,在里面推着门,慢悠悠的,像在邀请他们进去。
职场女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楼道的墙,手死死攥着墙皮,指甲都嵌进去了,嘴里喃喃着“别开……别开……”。
戴眼镜男生也往后缩了缩,镜片后面的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门后的黑暗,没敢动。
林天没退。
他盯着慢慢打开的门,门后的黑暗里,飘出更浓的血腥味,混着刚才的霉味,还有股说不出的腥甜——像烂了的水果,又像铁锈。
他看见门后的地面上,黑红色的液体铺了一片,从书桌边一首延伸到门口,液体里的毛发和碎布更多了。
就在门开到最大的瞬间,戴眼镜男生突然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
他看了林天一眼,低声说:“走,进去。”
林天没犹豫,跟着他,一起跨进了5号房。
脚刚踩进去,就踩在了黏糊糊的液体上。
不是水泥地的硬,是软的,像踩在泡了水的棉花上,液体渗进了他的工装鞋缝,凉得刺骨。
他没低头看脚,眼睛扫过整个房间——和9号房差不多大,一样的老旧,一样的霉味,但比9号房更乱,更恐怖。
墙面上的涂鸦比9号房多,全是歪歪扭扭的字:“别开阳台别碰抽屉它在看”,有的字被血涂了,黑红色的血,涂得乱七八糟,像有人用手蘸着血在墙上抹。
木柜的门是开着的,空的,里面沾着几片黑色的毛发,还有一块蓝白色的碎布——也是5号校服的颜色。
柜子旁边的地面上,掉着个洗得发白的双肩包,是5号的,拉链开着,里面的课本散了一地,课本上溅满了血,有的页被撕了,碎纸混在血里。
书桌在房间中间,和9号房的一样,掉漆的木桌,坑坑洼洼。
但书桌上是空的——没有规则纸,没有压纸的东西,只有一支摔断的铅笔,滚在书桌边缘,笔尖沾着血。
书桌前面的地上,趴着一个人。
是5号。
穿蓝白校服,后背的校服被撕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皮肤,皮肤上全是黑红色的血,凝固了,硬邦邦的。
他的姿势是趴着的,脸埋在血里,看不见脸,只有额前的碎发露在外面,沾着血,湿乎乎地贴在地上。
他的右手还攥着东西——不是笔,是半截灰粉色的围巾,毛线松了,掉了几缕,和3楼阳台挂着的那半截,一模一样。
最扎眼的是他的脖子。
校服的衣领被扯到一边,露出的脖子上,没有头。
不是流血的伤口,是平整的断口——黑红色的血从断口处流出来,顺着后背,淌在地上,汇成一片,又从书桌边流到门口,就是他们刚才在楼道里看见的液体。
断口处的皮肤皱着,沾着点碎毛发,还有几根松掉的毛线——是那条灰粉色围巾的。
阳台的门,是开着的。
和9号房的阳台一样,铁护栏锈得发黄,但5号房的护栏没断,只是上面沾满了血手印——不是人的手印,比人的小,指节很细,印在锈铁上,黑红色的,一个叠着一个,像“它”抓着护栏爬过。
阳台地面上全是血,从房间里流出去,顺着阳台边缘往下滴——“嗒嗒”,滴在一楼的水泥地上,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林天的目光落在书桌上。
空的,真的没有规则纸。
他蹲下来,避开地上的血,翻了翻散落在旁边的课本——语文书、数学练习册,每一页都溅着血,有的页角被撕了,但没有黄草纸的痕迹(规则纸是黄草纸)。
他又看了看书桌的抽屉——是关着的,拉了一下,没拉动,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规……规则纸呢?”
戴眼镜男生的声音发颤,他没敢看地上的尸体,只盯着书桌,“5号的规则纸……怎么没了?”
职场女人是最后进来的。
她刚跨进门,看见地上的尸体,“啊”地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门挡住了——刚才自动打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关上了。
“门……门怎么关了!”
她扑到门后,使劲转门把手,“打不开!
锁上了!”
戴眼镜男生猛地回头,脸色更白了:“怎么会锁上?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锁!”
他跑过去,和职场女人一起转门把手,“咔嗒咔嗒”的响,门纹丝不动,像从外面锁死了。
房间里的恐慌感一下就浓了。
职场女人靠在门上,滑坐在地上,哭出声来:“完了……我们被困住了……‘它’没走……‘它’把我们锁在这儿了……”戴眼镜男生没哭,但手在抖,他盯着阳台的方向,又看向地上的尸体,嘴里喃喃着:“规则纸呢……为什么没有规则纸……5号肯定是违反了规则……他碰了什么……”林天没说话。
他走到书桌边,又看了看抽屉——刚才没拉动,现在再拉,用了点劲,“咔嗒”一声,抽屉开了。
抽屉里是空的,只有一层灰,还有几片黄草纸的碎渣——很小,像指甲盖那么大,边缘卷了,沾着点蓝黑墨水(规则纸是蓝黑墨水写的),还有点黑红色的血。
碎渣散在抽屉角落,混着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天捏起一片碎渣,放在指尖——潮乎乎的,和9号房的规则纸手感一样。
碎渣上能看见半个字,是蓝黑墨水写的,歪歪扭扭的,像“阳”字的右边一半。
他心里慢慢有了数:5号房的规则纸,被撕了。
碎渣在抽屉里,说明规则纸原本是放在抽屉里的,要么是5号自己撕的,要么是“它”撕的。
结合地上的尸体、阳台的围巾、抽屉里的碎纸——5号肯定是违反了和“阳台围巾”相关的规则。
比如他的规则里,可能写了“别碰阳台的围巾晚上才能开阳台门”,但他没遵守,碰了围巾,开了阳台门,所以“它”来了。
可规则纸为什么会被撕?
是“它”撕的,还是5号撕的?
如果是5号撕的,他为什么要撕自己的规则纸?
林天捏着那片碎纸渣,抬头看向阳台。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血腥味,吹得书桌上的断铅笔滚了滚,撞到了抽屉。
他的目光落在阳台护栏上的血手印上——很小,很细,像女人的手。
他突然想起副本背景里的那句话:两年前7月15日,302室住户(女,17岁)于阳台自缢身亡。
302室,就在三楼中间,那个挂着半截灰粉色围巾的阳台。
风又吹了进来,带着3楼阳台的滴水声,“嗒嗒”,滴在5号房的阳台地面上,混着血,渗进砖缝里。
林天攥紧了手里的碎纸渣,指尖沾了点血——不是他的,是碎渣上的。
他没慌。
刚才戴眼镜男生说“团结”,可现在被困在锁死的房间里,光团结没用。
他得找到5号规则的漏洞,找到门为什么锁死,找到“它”到底在哪。
他想起自己的技能——规则漏洞捕捉(初级),还能再用吗?
不,技能说“每个副本限用1次”,9号房的漏洞己经抓过了。
但没关系,5号房的规则虽然没了,可碎渣、尸体、围巾、血手印,全是线索。
就在这时,阳台上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不是滴水声,不是风声。
是很轻的、像有人用指甲碰了碰护栏的响。
林天猛地转头看向阳台——护栏上的血手印旁边,多了个新的印子。
很小,很细,刚印上去,血还是红的,没凝固。
阳台外面的风,突然停了。
职场女人的哭声,也一下卡住了。
戴眼镜男生盯着阳台,脸色惨白,不敢动。
整个房间里,只有5号房门口,那道关死的门后面,传来了轻轻的、“呼——呼——”的喘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