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在侯府正厅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着这桩婚事——永宁侯府嫡长女沈清辞,温婉贤淑,品貌端方,特赐婚于靖王萧玦,择吉日完婚。
沈清辞跪在地上,随着父母一起叩首谢恩,“臣女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裙摆下的手,悄悄攥紧了。
圣旨宣读完毕,侯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柳氏拉着她的手,眼眶微红:“好孩子,以后就是王府的人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与王爷相处。”
沈清辞点头:“娘放心,女儿知道。”
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有人羡慕,说沈清辞好福气,一跃成了靖王妃;也有人私下议论,说靖王那样的性子,沈清辞嫁过去怕是要受委屈。
这些话传到沈清辞耳朵里,她只当没听见。
日子是自己过的,旁人怎么说,又有什么要紧?
接下来的日子,侯府便开始忙着准备嫁妆。
沈清辞是嫡长女,嫁妆自然不能寒酸。
柳氏几乎搬空了自己的私库,又让账房盘点侯府的产业,挑了几处铺面和田庄,都要写进嫁妆单子里。
绸缎庄送来的各色绫罗绸缎堆了半个库房,首饰铺的掌柜亲自带着匠人上门,量体裁衣般打造新首饰,金银珠宝、翡翠玛瑙,一样样往箱子里装,光是装嫁妆的红木箱子,就堆了满满一院子。
沈清辞偶尔会去库房看看,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她知道,这些是侯府的体面,也是她在王府立足的底气,可她更在意的,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
倒是有一次,她在库房里看到一支白玉簪。
簪子很简单,没有繁复的花纹,只在簪头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玉质温润,一看就不是新物件。
她拿起簪子,问旁边的管事嬷嬷:“这簪子是……”嬷嬷笑道:“这是老夫人年轻时戴过的。
老夫人说,当年她嫁给老侯爷,就带了这支簪子,说玉能养人,也能静心,让小姐带上,往后在王府,平平安安的。”
沈清辞摩挲着簪子上的梅花纹路,心里一暖。
她把簪子收好,决定大婚那日,就戴这支。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这期间,按规矩,男女双方不能见面。
沈清辞依旧每日待在西跨院,看书、练字、弹琴,偶尔和柳氏学些管家理事的法子。
柳氏教得仔细,从如何安排下人,到如何打理中馈,甚至连如何与王府里的长辈相处,都一一叮嘱。
“靖王府不比侯府,”柳氏道,“王府里人多,规矩也多。
靖王殿下的母亲早逝,他是皇后娘娘养大的,不过皇后娘娘在宫里,倒是不用日日请安。
府里现在只有一位老夫人,是靖王殿下的祖母,太皇太后的妹妹,性子据说还算温和,但也得恭敬着。
你去了,凡事多听少说,别强出头,也别让人欺负了去。”
沈清辞一一记下。
她知道,嫁人不仅仅是嫁给一个人,更是嫁入一个家,往后要面对的,是一整个王府的人际关系。
这日,她正在书房练字,知春匆匆跑进来:“小姐,外面有人送东西来,说是靖王府那边遣人送来的。”
沈清辞愣了一下。
按规矩,婚前不该有私相授受,靖王府怎么会送东西来?
她走到外间,见一个穿着王府服饰的婆子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婆子见了她,恭敬地行礼:“见过沈小姐。
这是我们王爷让送来的,说是给小姐解闷的。”
沈清辞让知春接过锦盒,谢了婆子,又让下人送她出去。
回到内室,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卷书。
展开一看,是一本手抄的《诗经》,字迹笔力遒劲,墨色均匀,显然是用心抄的。
她翻了翻,在《邶风·击鼓》那一页停住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句旁边,用极细的笔写了一行小字:“虽无初见,愿有终章。”
沈清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原以为萧玦是个冷硬到不懂温情的人,却没想到,他会送这样一本书,还写下这样一句话。
她把书卷好,放回锦盒里,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窗外的海棠花己经谢了,结出了小小的青果。
她望着窗外,忽然觉得,三个月后的那场婚礼,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