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我却跪在养母面前。我流着泪感谢她。感谢她十年的“养育之恩”。
那时我以为是自己不好。所以十二岁的“丈夫”和他母亲才讨厌我。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家。
我才明白过来。那碗我喝了十年的“暖心汤”。每一口都有毒。他们在算计我。
一个用拳头打我。一个用“温柔”骗我。当我醒来，离开那里。他们家里就空了。
再也补不上了。他们会后悔一辈子。1那天是腊月二十三。外面在放鞭炮。很热闹。
我却跪在厨房地上。地上很冷。手里的碗碎了。碗里是我炖的鸡汤。炖了两个小时。
热汤泼在我手背上。马上红了一片。很疼。“废物！碗都拿不住！”李耀祖在骂我。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才十二岁。他叉着腰站在我面前。他很凶。不像个孩子。
眼睛瞪得很大。“你想烫死我！赔钱货！”我吓得一抖。顾不上手疼。赶紧去捡碎片。
“对……对不起，耀祖。地太滑了……”我声音发抖。“滑？”李耀祖抬起脚。
狠狠踩在我手背上。还用力碾了一下。碎碗片扎进肉里。钻心地疼。我咬住嘴唇。不敢哭。
眼泪在眼里转。“我妈说得对！你没用！白吃我家十年饭！”他又踢我一脚。踢在小腿上。
我疼得缩起来。“耀祖，怎么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是婆婆张婉茹进来了。
她穿着墨绿色棉袄。她看起来很年轻。四十多岁像三十岁。头发很整齐。脸上带着关心。
我像看到了救星。“妈……我不小心摔了碗，耀祖他……”李耀祖立刻跑过去抱住她。“妈！
她笨！汤洒了，还想烫我！”他先告状。很委屈。张婉茹轻轻拍儿子的背。“好了耀祖，
不生气。小事。”她看着我。眼神还是很温和。但我知道。那温和下面是冰。“薇薇啊，
”她声音轻轻。“你十六了，是大姑娘了。做事不能慌。”“这碗是你李叔以前最喜欢的。
”“碎了，真可惜。”我心里一紧。李叔是张婉茹死去的丈夫。也是名义上收养我的人。
虽然我没见过他。“对不起，妈。我以后一定小心。”我低着头。声音很小。“光小心不行。
”张婉茹叹气。“我们家的情况你知道。”“你李叔走得早。就剩我们母子。”“还有你。
”“妈知道你不容易。”“但耀祖还小。你是姐姐，以后要照顾他。”“这点事都做不好。
妈怎么放心？”她的话像软刀子。一下下割我的心。不流血。但很疼。“我知道了，妈。
”我忍住泪。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油污。手背被踩的地方肿了。看起来很糟。
“快去用冷水冲一下。”张婉茹说。听不出高兴不高兴。“晚上不用做饭了。
”我刚有点感激。她又说：“把厨房全部打扫一遍。每个角落都擦干净。”“就当长个记性。
”“嗯。”我答应着。默默走到水龙头前。冷水冲在手背上。很刺痛。但让我清醒了点。
窗外，别人家挂了红灯笼。我心里很酸。十年了。从我六岁来到这个家。
这种日子好像没有尽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努力，怎么讨好。
都得不到一点真心？2像打碎碗这样的事，太多了。我十岁那年。冬天特别冷。
水缸里结了厚冰。张婉茹让我去河边洗衣服。她说洗衣机费水。手洗才干净。河里有冰碴。
手伸进去像针扎。我搓着李耀祖的脏衣服。手冻得像胡萝卜。长了冻疮。又红又肿。回到家。
李耀祖在玩小汽车。屋里很暖和。他看见我就扔了玩具。“妈！她回来了！让她给我倒水！
我渴了！”我放下洗衣盆。赶紧去倒水。水太满。端过去时洒了几滴。李耀祖跳起来。
“你眼瞎了！”他抢过杯子。把剩下的水泼在我脸上。“滚出去擦地！用抹布擦！
不准用拖把！”他命令道。水从我头发流进脖子。很凉。我心里更凉。我看沙发上的张婉茹。
她在织毛衣。头也没抬。轻轻说：“耀祖让你擦，你就去擦。仔细点。”我跪在地上。
用一小块抹布。擦着本来就不脏的地。眼泪掉下来。我赶紧擦掉。不能让他们看见。
还有一次。我十二岁。李耀祖八岁。学校开家长会。我考了全班第三。我很希望张婉茹能去。
像别的妈妈那样。摸摸我的头，夸我一句。我小心地把成绩单给她看。她看了一眼。“哦，
还行。”就把成绩单放一边。“薇薇啊，妈那天有事。可能去不了。”她停了一下。
“你要理解妈妈。家里就我一个大人。很忙。”我很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没关系，妈。
您忙。”家长会那天。我坐在教室里。看同学和家长坐一起。有说有笑。
只有我旁边的座位空着。后来我知道。张婉茹那天没事。她带李耀祖去游乐场了。
因为李耀祖吵着要去。她从来不会拒绝儿子。李耀祖在学校打架。打破了同学的头。
张婉茹被老师叫去学校。她回来时脸色不好。我以为她要骂李耀祖。结果没有。
她把我叫到面前。“薇薇，你是姐姐。”“耀祖在学校打架，你也有责任吧？
”“你没看好他吧？”我愣住了。“妈，我……我在不同年级，我……”“别找借口！
”张婉茹打断我。“一家人要互相担待。”“这次赔医药费，从你生活费里扣。
”“你没意见吧？”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吃穿都是她的。我像一根藤靠她活着。她不掐断我，
就是“恩赐”了。晚上我听见李耀祖在房间欢呼。“妈！你真好！下次我还打他！
谁让他抢我弹珠！”张婉茹笑着说：“傻孩子，打人不对。但谁欺负你，妈绝不答应。
”那一刻我明白了。在这个家。我永远是个外人。是李耀祖犯错的替罪羊。
是张婉茹显示她善良的背景板。最让我难受的，是张婉茹那种悄悄的欺负。
她给李耀祖买新衣服。名牌。一件够我活半年。然后把她穿旧的，或者不合适的给我。
她说：“薇薇，这衣服料子好，妈没舍得穿几次。给你吧，女孩要打扮清爽。
”她给李耀祖炖补品。燕窝，海参。说我身体不好，虚不受补。然后给我一碗她喝剩的汤底。
她说：“这汤最补，妈特意给你留的。快喝了。”她会在邻居面前拉着我的手。
“我们家薇薇，懂事，勤快。”“我早把她当亲女儿疼。”邻居夸她心善。她笑得大方。
转过头私下对我说：“薇薇，要感恩。要不是我们李家，你不知在哪儿受苦呢。”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我更努力。干所有家务。
保持好成绩。对李耀祖百依百顺。对张婉茹万分感激。我甚至觉得张婉茹是关心我。
只是方式不同。她给我旧衣服，是节俭。她给我汤底，是怕我上火。她不去家长会，是真忙。
我像个傻子。活在自己编的谎言里。用卑微和讨好。维持这假的温暖。手背上的伤慢慢好了。
结了深红色的疤。像烙印。印在我十六岁的皮肤上。也印在我心里。
3改变发生在普通的一个周末。张婉茹娘家有亲戚办事事。她带李耀祖去喝喜酒了。
家里只剩我。我打扫完卫生。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暖暖的。很舒服。突然我听见嗡嗡声。
是李耀祖忘在家里的旧手机。他平时用来打游戏。我想可能是骚扰电话。没管。声音停了。
又马上响起。一直响。不知为什么。我走进他房间。拿起那个屏幕碎了的手机。
是个本地号码。没存名字。我犹豫了一下。挂了。准备放回去。这时手机“叮”了一声。
屏幕亮了。一条短信跳出来。耀祖，钱什么时候能到位？你妈那边催得紧，说再不还钱，
就要把你抵押......后面看不到了。但“抵押”两个字像针扎进我眼睛。什么意思？
李耀祖才十二岁。他抵押了什么？张婉茹知道吗？我的心跳得很快。很不安。
我下意识想解锁手机。要密码。我试了李耀祖生日。不对。试了张婉茹生日。不对。
我想了想。试了他最爱游戏的下载日期。“咔哒”。锁开了。我的手有点抖。点开短信。
完整的出来了。耀祖，钱什么时候能到位？你妈那边催得紧，说再不还钱，
就要把你抵押在她那儿的什么“童养媳”的破镯子给卖了。那玩意能值几个钱？
够还你欠的赌债吗？轰！像打雷在脑子里响。童养媳？破镯子？赌债？我全身冷了。
血好像冻住。我抖着手。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很乱。很多游戏截图和模糊照片。我快速翻。
在很下面看到一张照片。是一张旧纸。折过。像……协议？我放大看。仔细认上面的字。
李张氏婉茹抚养……待其子耀祖年满十八岁……结为夫妇……此据……下面有两个红手印。
一个名字是张婉茹。另一个……是我记不清样子的亲妈！童养媳！我真的是童养媳！
不是养女！是李家花钱买的！给李耀祖未来的老婆！所以张婉茹对我那种“好”，是怕亏本？
所以李耀祖随便欺负我，因为他觉得我是他的东西？
所以邻居看我的眼神怪怪的……那镯子呢？我摸自己的手腕。我从小戴一个银镯子。很旧，
花纹模糊。张婉茹一直说，那是我亲妈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千万保管好。不能摘。原来！
它不是念想！是抵押品！是张婉茹控制我，证明我是他家人的凭证！李耀祖这个混蛋，
竟然拿去抵押赌债！巨大的震惊和耻辱淹没我。我坐在地上。手机掉了。十年来的所有事。
那些委屈，那些忍耐，那些自己骗自己的“温暖”。现在都成了最尖的讽刺。我真傻。真的。
我居然还感激她！我居然把这里当作家！眼泪涌出来。不是委屈。是生气！
被骗了十年的生气！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走！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压不住了。
我擦干泪。很快冷静下来。不能慌。要有计划。我站起来。把手机放回原处。
清理掉我进来的痕迹。我回到自己小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可收的。几件旧衣服。
我的课本。还有我偷偷省下的几百块钱。是我捡瓶子、帮同学写作业攒的。本来想买本词典。
现在，它是我逃跑的车费。我把东西塞进一个旧背包。藏在床板下。做完这些。我坐在床边。
心跳还很快。手还在抖。但眼神很坚定。从未有过的坚定。晚上张婉茹和李耀祖回来了。
李耀祖脸色不好。可能在喜宴上闹了。张婉茹还是很从容。吃饭时我很安静。只低头吃米饭。
“怎么不吃菜？”张婉茹夹了青菜给我。很自然。像真关心我的妈妈。我看着碗里的绿色。
觉得恶心。但我强迫自己笑。“谢谢妈。”我必须稳住。不能让他们发现。李耀祖摔筷子。
“难吃死了！什么玩意！”他瞪我。“都怪你！丧门星！看见你就倒霉！”要是以前。
我肯定怕，会自责。但现在。我心里只有冷笑。张婉茹皱眉。“耀祖，怎么说话！”她看我。
“薇薇，别在意。你弟弟今天心情不好。”我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着。明天。
明天是周一。他们都会出门。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这一夜很长。我睁着眼。
看窗外天慢慢亮。像在等新生。4第二天早上。一切照常。我做了早饭。看他们吃完。
李耀祖骂着去上学。张婉茹拿小包去奇牌室。“妈。”我叫住她。声音平静。张婉茹回头。
“怎么了？”我走到她面前。从口袋掏出那几百块钱。放在桌上。这是我所有的钱。“妈，
这钱……给您。”我说。声音假装有点哭腔。张婉茹愣了一下。看着那叠皱巴巴的零钱。
眼里有点惊讶。然后明白了。还有一点得意。她以为我终于“懂事”了。知道拿钱讨好她。
“你干嘛？”她语气温和。“自己留着买零食吧。”“不，妈。”我抬头，
看她那双看起来温柔的眼睛。“这十年，谢谢您养我。”“薇薇……没什么能报答的。
”说着。我退了一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这个动作。我想了很多遍。
我要用最丢脸的方式。切断这最后假的联系。也让我自己，永远记住这时的傻和耻辱。
张婉茹没想到我会跪。她脸僵了一下。马上变成心疼和责怪。“哎呀，这孩子！快起来！
地凉！”她伸手扶我。“说什么傻话！妈养你应该的！”她手碰到我胳膊。我忍着没躲开。
顺着她起来。眼泪适时流出来。“妈……我以后，一定报答您。”这话是真心的。
但“报答”的方式，绝不是她要的。“好了好了，别说了。”张婉茹拍我的手。
“快去做作业吧。妈晚上带好吃的给你。”她拿起桌上的钱，塞回我口袋。“这钱你拿着。
妈不缺。”说完。她转身。从容地走了。门“咔哒”关上。世界安静了。
我脸上的伤心和感激，立刻没了。只剩下冷。我擦干泪。很快回房间。拿出藏着的背包。
背上。我一点也不留恋。最后看了一眼这住了十年的地方。这个充满骗和伤的笼子。然后。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阳光有点刺眼。我眯了眯眼。深深吸了口外面自由的空气。
第一步。我要去把镯子拿回来。那不属于李家。更不属于李耀祖的赌债。那是我是谁的证明。
是我和过去唯一真的联系。按短信里说的模糊信息。我找到镇西头的当铺。店又小又旧。
门口黑帘子。我掀帘进去。里面暗。有旧东西和灰的味道。柜台后有个干瘦老头。
戴老花镜看报纸。我走到柜台前。他抬头。混浊的眼睛看我。“小姑娘，有事？”“老板，
我来赎东西。”我平静说。“一个银镯子。前几天，一个叫李耀祖的男孩押在这的。
”老头想了想。放下报纸。在柜台下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本子。看了看。“哦，
是有这个东西。”他合上本子。看我。“赎当，要本金加利息。一百五十块。”一百五！
我抓紧口袋里的几百块钱。这几乎是我所有的钱。但我没犹豫。“我赎。
”我数出一百五十块。递过去。老头接过钱。慢慢数了一遍。
然后从后面柜子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正是我那熟悉的银镯子。看到它。
我的心像被揪了一下。老头把镯子推过来。我拿起它。凉凉的。上面模糊的花纹，
好像是我亲爸妈留给我最后的温暖。我把镯子紧紧握在手心。金属边角硌得疼。
但这疼让我清醒。我转身离开当铺。把镯子小心戴回手腕。接下来。我要离开这个小镇。
去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朝汽车站走。脚步越来越快。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
我无意回头。看到了让我血都凉的一幕。李耀祖！他和几个朋友从对面游戏厅晃出来！
他逃学了！他也看见了我。尤其看见我的背包。和我等车的样子。他脸一变。推开身边的人。
朝我冲过来！“林薇！你个贱人！你想跑？！”他像被惹怒的小野兽。眼里冒凶光。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跑。但晚了。李耀祖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背包带子。
“你想去哪儿？！”他凶吼。引得路人都看。“放开我！”我用力想挣开。“放开？做梦！
”李耀祖死抓着不放。“你是我家买的！你敢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他的话像鞭子抽在路人耳朵里。“买的？”“童养媳？”有人小声议论。我又羞又气。
脸通红。“李耀祖！你胡说！放开！”“就不放！跟我回去！”他用力拉我背包。
这时张婉茹跑来了。大概有“好心”邻居告诉了她。她跑得喘。脸上带着合适的着急和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