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睡,打坐了一夜。
王老五脸上那化不开的死气和他背上模糊的寿衣影子,在他心里过了不止一遍。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在审视这条“因果线”会不会缠到自己身上。
卦象,坎上艮下,水山蹇。
大凶,险阻在前。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印堂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青黑,眉头微皱。
“麻烦。”
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种看到脏东西的不耐。
这晦气,像是踩到了烂泥,虽然恶心,但还不至于让他乱了方寸。
他依旧去了王老五的住处。
不是担心,而是麻衣一脉的本能——他需要确认“果”是否如预料般呈现,这关乎他对自己相术的验证。
楼道里,望气术下,那门缝里渗出的昏黄夹着铁锈猩红的秽气,以及那股坟土特有的甜腥,让他心下了然。
“怨气凝而不散,果然应了‘土里埋’的相。”
他心中冷然,因果报应,分毫不爽。
邻居的议论传来,他置若罔闻。
绕到楼外,青铜古镜对准窗缝。
镜中,那具被湿冷坟土包裹的人形泥棺,以及“坟头”上倒扣的金碗,映入眼帘。
陈三的瞳孔微微一缩。
没有惊吓,没有后退。
他脸上是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解剖标本般的审视。
他心里翻涌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无情的评判:“棺土覆面,金碗镇魂。
这手法…干脆利落,是正经的‘鬼索债’,没留半点余地。
看来债主怨念极深,王老五怕是连魂魄都被扣下了。
昨晚若是插手,现在怕是真要惹上一身腥臊。”
他收起古镜,面无表情。
这一切,只不过印证了他最初的判断——规矩,破不得。
就在这时,苏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板,你这看风水的业务,范围还挺广啊?”
陈三缓缓转身,动作不见丝毫慌乱,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棠,以及她锐利审视的眼神。
“命案现场,也顺便看看?”
她逼问。
陈三迎着她的目光,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像是终于等到了该来的人。
他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不存在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
“苏警官,”他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来看风水的。
我是来看‘结果’的。”
他无视苏棠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继续说道:“里面的人,王老五,昨天找我救命。
我告诉他,他死期己到,因果自负。
现在,我是来验证我的相术,是否一如既往的准。”
他抬手指向那扇门,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真理:“他现在躺在那张床上,被坟土裹成了泥棺,心口扣着那只他贪来的金碗。
你们的法医会给出一个符合科学的结论,比如心脏骤停。
但真正的死因,你知,我知。”
苏棠脸色变幻,试图反驳:“你……”陈三却轻轻抬手,打断了她,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具有压迫感:“苏警官,案子你可以按你的规矩办。
但我建议你,封锁这里后,最好别让普通人长时间接触。
里面的‘东西’怨气未散,沾上了,轻则大病,重则…”他顿了顿,留下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停顿,然后深深地看了苏棠一眼,不再多言一句。
说完,他不再理会苏棠的反应,径首从她身边走过,步伐稳定,背影挺拔。
那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一种洞悉了残酷真相后,绝对的从容与疏离。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