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到期了。"沈屹把那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民政局的号码牌在他指尖转着。"我知道。
"我接过笔,"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差。""林晚,你——""别说了。
"我打断他,"当初说好的,一年期满,各走各路,互不打扰。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移开了视线。就在我要签字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妈。
他脸色变了。1."别接。"我说。"她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沈屹看着手机,"如果不接,她会直接杀到民政局。""那你编个理由。
""我妈能信?"电话还在响。我和他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慌乱。
我站在这个民政局门口,沈屹递给我一张五十万的支票:"你奶奶的手术费,医院直接结算。
结婚证领了,契约签了,一年后的今天,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我们离婚。
""为什么选我?"我当时问。"因为你不会缠着我。
"他说得很直白,"我见过你三次,每次都是你在医院陪床,连妆都不化。
我妈想让我结婚,我只想找个一年后能干净利落分手的人。
""假装恩爱应付我家人,一年内住在一起但各睡各的房间,不干涉彼此私生活,期满离婚。
""可以。"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现在,他妈的电话把我们一年的演技逼到了悬崖边。
沈屹接了电话:"妈。
很大,我都能听见,"今天是你们结婚一周年,我订了君悦的包厢,六点,你和晚晚必须到。
""妈,我们今天——""别找借口。
"沈母打断他,"我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后到你们小区。
我要亲自看着你们换衣服,一起去饭店。"电话挂了。我和沈屹愣在原地。
"现在怎么办?"我问。"先回去。"他收起离婚协议,"应付完今晚,明天再来。
""你妈会发现的。""不会。"他看着我,"你演了一年了,再演一晚上。
"我想反驳,但看到他通红的眼眶,话咽了回去。车上,我们都没说话。"林晚。
"快到小区时他突然开口,"我欠你一个解释。""不用。
"我看着窗外,"契约就是契约,不需要解释。""我前女友回国了。"我转头看他。
"上周。"他的手握紧方向盘,"她说有事找我。
""所以?""所以今天离婚,时间刚刚好。"我笑了:"沈屹,你还挺会算。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盯着他,"契约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你不欠我解释,我也不欠你理解。
"他没再说话。电梯里,我们隔着一米的距离。
"待会儿我妈问什么,你就——""我知道怎么演。"我打断他,"这一年,你教得够好了。
"电梯门开了,沈母已经站在门口了。"妈怎么来这么快?"沈屹脸色又变了。
"我在小区门口等的。
沈母笑着看我们,"晚晚,一年了,越来越瘦了,屹儿没照顾好你吧?""妈,他对我很好。
"我笑着挽住沈屹的手臂。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也搂住了我的腰。
进门后,沈母直奔主卧:"晚晚,你那件香槟色的裙子在哪儿?今晚穿那件,配屹儿的西装。
"我和沈屹对视了一眼。那件裙子,在我自己的房间。
这一年,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他睡主卧,我睡次卧,连衣柜都是分开的。"妈,我去拿。
"我快步走向次卧。"晚晚的衣服怎么在客房?"沈母的声音从主卧传来。完了。
"妈,主卧衣柜太小了,我们就把晚晚的衣服放客房了。"沈屹解释。
卧衣柜三米宽,能小?"沈母走了出来,看着我们,"你们,是不是分房睡?"2."没有。
"沈屹说。
们结婚一年了,我连个孙子的影子都没见着,现在连房都分着睡?""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说。
"那是哪样?"沈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是不是有问题?""什么问题?"沈屹问。
"感情问题。
"沈母说,"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不会处理感情,晚晚跟着你受委屈了吧?""没有。
"我说。
,"晚晚,你跟妈说实话,屹儿是不是欺负你了?是不是还想着他那个前女友?"我愣住了。
沈屹的脸色更难看了。"妈,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沈母打断他,"苏晴回国的事,你以为瞒得住我?上周她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家里看我。
""她说什么了?"沈屹问。"她说你们还有可能。
"沈母看着他,"屹儿,你和晚晚到底怎么回事?"我的手心开始出汗。
"妈,我和苏晴没有可能。"沈屹说。
"那为什么分房睡?""因为..."沈屹看了我一眼,"因为我和晚晚在冷战。
"这个理由,居然是真的。这一年,我们除了在家人面前,私下几乎不说话。
"为什么冷战?"沈母追问。"因为我想要孩子,他不想。"我抢着说。沈屹猛地看向我。
"你想要孩子?"沈母的眼睛亮了,"晚晚,你真的想要?""嗯。
"我咬着牙,"但是他不愿意。
晚晚二十八,还等什么?难道真要等到苏晴回来,你就能回心转意?""妈,你别扯上苏晴。
"沈屹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和她分手五年了,五年!你还在等什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放下她?""我放下了。
""那为什么不肯给晚晚一个孩子?"沈屹沉默了。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妈,时间还早,我先去换衣服。
"我打破沉默。"等等。
"沈母拦住我,"晚晚,你实话告诉妈,你和屹儿,感情怎么样?""挺好的。"我说。
"真的?""真的。"我看着沈母,"妈,你放心,我和他不会有问题。
"沈母盯着我看了很久,叹了口气:"晚晚,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太能忍了。
有什么委屈,要说出来,别憋着。""我没有委屈。""好。
"沈母说,"那今晚,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承诺。""什么承诺?"沈屹问。
"半年内,我要看到晚晚怀孕。"我和沈屹同时愣住了。"妈,这种事不能强求。"沈屹说。
"我不是强求。"沈母说,"我是在救你们的婚姻。
晚晚这么好的女孩,你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妈!""好了,你们换衣服吧。
"沈母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别迟到。"沈母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沈屹。
"对不起。"他说。"不用对不起。
"我说,"今晚应付过去,明天我们就——"我的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苏晴。
沈屹看到了,脸色瞬间变了。"谁?"我问,明知故问。"我前女友。""接吗?"他没动。
我直接按了接听,开了免提。
"沈屹,今晚有空吗?"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我想见你。"3."今晚没空。
"沈屹说。"为什么?"苏晴问,"你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事吗?"我看向沈屹。
他避开了我的眼神。"是有重要的事。"他说,"但不是和你。
""是和她?"苏晴的声音变了,"沈屹,你真的决定了?""什么决定?""离婚的决定。
"我的手抖了一下。沈屹猛地抬头看我。"苏晴,你怎么知道——""你上周跟我说的。
"苏晴打断他,"你说今天你会处理好一切,然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我看着沈屹,他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
"沈屹,你还在吗?"苏晴问。"在。"他的声音很低。
"那今晚你处理完了,给我电话?"苏晴说,"我订了餐厅,等你。"电话挂了。
我和沈屹对视。"林晚,我解释——""不用。"我打断他,"我明白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上周就跟她说今天要离婚,然后和她重新开始?所以今天必须离婚,对吧?""不是。
""那是什么?"我盯着他,"沈屹,契约就是契约,你不需要骗我。""我没有骗你。
"他说,"我和苏晴,不可能了。""但你还约了她。""我约她,是要说清楚。
"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信你?"我笑了,"沈屹,我们是契约夫妻,不是真夫妻。
你和谁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愣住了。"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和你没关系。""那就好。"我转身要走。"林晚。
"他叫住我。
有事?""今晚,你还能演吗?"我转头看他:"什么意思?""我妈的要求,半年内怀孕。
你觉得我们能离得成?"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在想怎么应付今晚。
"他说,"其他的,等今晚过了再说。""沈屹,契约到期了。""那就续约。
"他说,"再加六个月,我再给你五十万。
"我笑了:"你用钱打发我?""不然你要什么?""我要真相。
"我逼近他,"你到底想不想离婚?"他没说话。"你说话。
"我盯着他,"你今天到底是想离婚,还是想拖?""我不知道。"他突然吼了出来。
我愣住了。"我不知道。"他重复,声音哑了,"林晚,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是这一年,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控。
沈屹——"门外突然传来沈母的声音:"你们还没换好吗?快迟到了!"我和沈屹同时回神。
"马上!"他应了一声。我快步走进次卧,关上了门。换衣服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沈屹说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那我呢?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镜子里的自己,穿着那件香槟色的裙子,像个真正的新娘。
但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敲门声响起。"晚晚,好了吗?"是沈屹。"好了。"我开门。
他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门口。我们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疲惫。"走吧。
"他说。
今晚她约了几个亲戚,说要好好庆祝我们结婚一周年,说让我们争取明年这个时候抱上孙子。
我和沈屹都没说话。到了君悦,包厢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来了来了!"沈母拉着我,"晚晚,快来,姑姑姨妈都来了。
"我笑着打招呼,沈屹也应付着。"哎呀,晚晚越来越漂亮了。
"一个中年女人说,"屹儿有福气啊。""可不是。"沈母说,"我这儿媳妇,贤惠得很。
""那什么时候添丁啊?"另一个女人问。沈母笑了:"快了快了。
"我握着酒杯的手又开始抖。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开了。苏晴站在门口。
"抱歉,我来晚了。"她看着沈屹,笑得温柔,"沈姨,好久不见。
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今天是屹儿的结婚纪念日,特意来祝贺的。
"苏晴说着,看向我,"这位就是林晚吧?你好,我是苏晴,屹儿的——""朋友。
"沈屹打断她。"对,朋友。"苏晴笑得更温柔了,"老朋友了。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苏晴,你来得正好,坐吧。"沈母招呼她。
苏晴坐在了我和沈屹对面。"林晚,我早就听屹儿提起过你。
"苏晴看着我,"他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
""是吗?"我笑了,"他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他最——""林晚。"沈屹打断我。
我闭嘴了。"说什么?"苏晴问。"没什么。"沈屹说。
,你不会还瞒着林晚吧?"苏晴笑着说,"我们的事,你告诉她了吗?""什么事?"我问。
"我和屹儿,谈了五年。"苏晴说,"分手也是因为我要出国,不是因为不爱了。
""所以?"我看着她。"所以我回来了。
"苏晴看向沈屹,"屹儿,当年我答应你,五年后回来,我做到了。"沈屹的脸色很难看。
"苏晴,今天不是说这个的场合。"他说。
"那什么是合适的场合?"苏晴问,"你今天不是要——""够了。
"沈屹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他走了。包厢里更安静了。"晚晚,对不起。
"苏晴看着我,"我不是故意要在今天来的,只是——""只是什么?"我打断她。
"只是我等了五年,不想再等了。
"苏晴说,"林晚,你和屹儿,感情好吗?"所有人都看着我。"挺好的。"我说。
苏晴!"沈母打断她,"今天是屹儿和晚晚的纪念日,你说这些合适吗?""沈姨,对不起。
"苏晴说,"我只是想知道,屹儿过得好不好。""他很好。
"我说,"有我在,他会一直好下去。"苏晴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是吗?"她说,"那希望你能一直陪着他。""会的。"我说。就在这时,沈屹回来了。
"林晚,我们走。"他说。"屹儿,饭还没吃完呢。"沈母说。
"妈,晚晚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了。"沈屹说着,拉起我的手。我们离开了包厢。
电梯里,他还握着我的手。"松手。"我说。"等出了酒店。"他说。
"为什么?""她在看。"我转头,透过电梯门的玻璃,看到苏晴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我们。
电梯门关上了。"沈屹,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我也想知道。"他说。
"什么意思?""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
"他重复,眼睛通红,"林晚,这一年,你有没有一刻,把这段婚姻当真过?"我愣住了。
"没有。"我说,"契约就是契约。
"他盯着我,"那你为什么刚才要说那些话?""什么话?""'有我在,他会一直好下去。
'"他重复我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你需要我这么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呢?"他逼近我,"如果是因为你自己呢?"电梯到了。门开了。
我推开他,快步走了出去。他追上来,拉住我。"林晚,回答我。""沈屹,放手。
""你回答我。
"他的声音在发抖,"你有没有一刻,把这段婚姻当真过?""没有!"我吼了出来。
他松开了手。我快步走向停车场。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林晚,我信用卡欠了十五万。
"我停住了。5."什么?"我转身。"我信用卡欠了十五万。
"沈屹说,"还有网贷七万,加起来二十二万。""你疯了?""没有。
"他说,"我很清醒。""你用这些钱干什么了?""还你奶奶的手术费。"他说。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当初给你的五十万,不是我的钱。
"沈屹说,"是我从信用卡和网贷套出来的。""为什么?""因为我没钱。
我只是个普通上班族,工资一个月两万,在北京租房,养车,给家里生活费,根本存不下钱。
""那你为什么——""因为我妈逼得太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