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飘着电磁器件烤焦后特有的甜腻气味，人影晃动，简陋防护栏将机油滴答地滴进排水槽。
林未然正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机油，薇娅侧坐他旁边，一只手在编织着无线信号，另一只手不情愿地递过一瓶能量饮。
“喝吧，免得下一次爆炸你连喊救命的嗓子都没有，”薇娅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夹杂着刚刚化解追捕留下的火药味。
林未然接过能量饮，正要自嘲一下刚才的狼狈，一道高大身影却倚在舱门口，像一根带着贵族余威的电线杆子。
塔克·劳伦斯右手下意识扣着手中的老式太空步枪，左眉微挑，看着林未然跟薇娅，表情像即将吃下一颗苦药丸。
莫然·泽从空调口钻出来，头发上挂着两根电容，“外面巡逻队走了三圈，比我的前女友还黏皮糖。
咱们要不要考虑进专业的街头夜战模式？”
薇娅眼睛一亮，手指刷刷飞舞，调出网络安保界面，一串数据流像涂鸦一样闪过显示屏。
“街区安保系统的高级权限被锁了，但底层算法像一锅泄露的塑钢腻子。
给我两分钟，最好有人在外头放个烟花吸引注意力。”
林未然咬着饮料瓶盖，“如果烟花能炸得我‘父亲’都认不出，我这脸愿意献祭。”
他冲莫然递了个眼色，“你擅长表演，去露一手呗。”
琳娜·索菲尔正擦着医疗包上的灰尘，安抚道：“林，你的脸就算炸没了，也还有我能修，不过修不掉你的话痨。”
她目光柔和而笃定，给整个团队添了点家的味道。
外面，夜色浓重。
远处的街灯时亮时灭，像是在给盖世英勇的犯罪分子打信号。
莫然晃悠悠溜到巷口，假装喝醉地唱了两句“太阳系小调”，成功吸引了两个机械安保的眼线摄像头。
塔克却始终站在阴影里，只听他声音冷冷地***来。
“你们玩得开心，可别忘了我们被暗杀案盯上了。
正好，抓紧时间你们可以聊聊各自的‘光辉历史’，比如你，林未然，你到底惹了谁？”
林未然蹭地站起来，酒瓶子一甩在地，“我惹谁？
长得不够星贵，修了一口烂发动机，星河联邦就得让我全家清单上天吗？”
薇娅手指没有停下，却朝塔克一瞥：“收起你的审问模式，军官。
不差钱的穷人我们见多了，你再来几句，等下网络上你的家族丑闻会被推成‘本周热搜’。”
塔克嘴角一抽，目光紧紧锁住薇娅：“我不是在审问，我是在提醒。
你们的随便，可能会让我们都走到穷途末路。
而且——”他声音低了几分，“我的家族惨下场，不用人提醒。”
空气忽然冻结，只有外边摩托舰的引擎声在耳边轰轰作响。
琳娜走到塔克旁边，轻声说：“我们都不喜欢被提醒自己从哪儿爬出来的，但现在，只能靠彼此走下去。”
薇娅终于调出权限，一串绿色代码在安保屏幕上跳舞。
她咬了咬唇，机智地切断了一段监控通道。
“好了，现在迷雾街头只有我们自己的聊天室。
林，你可以安心地扯皮了。”
林未然松了口气，蹲下继续修理飞蚊号的接收器，同时不忘嘴贫：“要是我小时候有你这么个黑客当朋友，估计早上天桥卖假货挣星币去了。”
莫然凑近窗边，探头看着外面。
“巡逻队闪了。
一只流浪猫都能干掉他们的数据库。”
他弹了弹衣襟，“如果今晚不被爆炸炸晕，我考虑加入薇娅的代码小分队。”
队员们几乎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一时间，飞蚊号里像是憋气多时后，终于有人打开了气阀。
却在此刻，塔克猛地拉下护目镜，走到林未然面前，可那步伐里还保留三分军官教条。
“你到底是怎么卷进这案子的？
我查到有星贵在追踪你的家……如果你隐瞒什么，我们都得死。”
林未然站起来，脸上闪过一次性愤怒与无奈。
“我家只是修理铺，十年前被债主逼得西散，后来就靠拆零件活着。
最近有人非让我修一台太空信号干扰器，说是什么‘钝星变革’的一部分。
结果一堆人来找我，炸了我的破烂仓库。
我跟他们有什么仇啊？”
塔克审视着林未然，目光里有一丝疲倦流露。
他深深叹了口气，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得好像你是无辜的小白鼠。”
薇娅接口：“现在不是扯责任的时候。
‘钝星’这个词很敏感，被联邦锁定好几年。
林，我们要查查你修的信号器到底牵出什么。”
琳娜拍拍林未然的肩，目光清澈坚定。
“我们帮你，不是因为你无辜，是因为你是我们的人。”
车舱内部沉默了一会儿。
外面的迷雾渐渐散开，一群流浪者经过巷口窃窃私语，仿佛也在讨论陌生人的命运。
莫然终于忍不住开腔：“说真的，我一开始就觉得林未然是体制改革的救世主，或者科幻片的倒霉蛋。
反正你还有我们陪炸锅。”
林未然嘴角一翘，眨眨眼：“幸亏不是独自炸锅。
咱们一锅端呗。”
塔克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些，“你们真是……星河底层的希望之光。
不过如果下次再让我冒险，我要考虑加工资。”
薇娅刚要回嘴，外面警报骤然响起，一抹冷蓝色警光斜斜掠过迷雾街头。
城市安保重新启动，警用机械蜂在半空盘旋。
网络界面自动跳出警告标红：“匿名嫌疑人出没，星区临时封锁。”
薇娅眉头一挑，“哟，还没来得及吐槽，星区就给我们加料了。”
林未然手起小工具，“那就继续跑，今天这锅还没炸完呢。”
队员们迅速归位，各司其职。
飞蚊号螺旋桨轰隆启动，迷雾街头的灯影中，星际底层的青年们在权力边缘继续前行。
街外警报依旧在嘶叫，夜色却流露出难得的温暖。
飞蚊号划破冷光，驶入下一个未知星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