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我有个想法。”
客厅的灯光有些刺眼，丈夫江辰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
“关于孩子的事。”
我心里一紧，放下手中的水杯。
“我……我们让林薇来生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薇，江辰从小玩到大的“女兄弟”，我们婚姻里那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现在，他竟然说，让她来生我们的孩子？
荒谬！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在发抖。
江辰避开我的眼神，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仿佛在阐述一个完美的商业方案。
“晴晴，你听我说完。你身体不好，备孕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每次看你吃那些药，打那些针，我心里也难受。”
他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体贴与关爱。
可内容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林薇不一样，她身体好。而且她也愿意帮忙，她说就当是报答我们这么多年对她的照顾。”
“我们给她一笔钱，就当是代孕。孩子生下来，户口落在我们名下，他管你叫妈妈，管我叫爸爸。这跟我们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把我的尊严，我们之间的婚姻，我们对未来家庭的期许，当成了一场可以外包的交易。
而交易的对象，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说只是“妹妹”的女人。
“江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傻子？”我一字一句地问。
他终于抬起头，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苏晴，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我这是在解决问题！难道你想我们一辈子都没有孩子，被我爸妈念叨死吗？”
“林薇说了，她绝对不会干涉我们家庭的，孩子生下来她就走，绝对不打扰。”
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林薇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租借的子宫。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不打扰？江辰，你半夜三更去给她修水管的时候，想过我在家等你吗？”
“你陪她过生日，却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说那只是朋友间的普通庆祝。”
“她一个电话，你就能抛下一切，哪怕我们正在看电影，正在吃饭。现在，你还要让她住进我们家，生下你的孩子，然后告诉我，她不会打扰？”
这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体谅，能换来他的珍惜。
原来只是换来了他的得寸进尺。
江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苏晴！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一码归一码，那些都是过去的小事，现在我们在说孩子的大事！”
“小事？”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你的世界里，我的感受永远是小事，林薇的一切才是大事。”
“我告诉你，江辰，孩子我可以自己生，生不了，我们可以不要。但是，想让别的女人来生我的孩子，你做梦！”
我的决绝让他始料未及。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既能让他得到一个孩子，又能让他心爱的“妹妹”得一笔钱，顺便还能解决我“生不出”的麻烦。
他根本没想过，这对我是一种怎样极致的羞辱。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江辰的手机。
他下意识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瞬间柔和下来的侧脸。
不用猜，又是林薇。
“阿辰，你们谈得怎么样了？苏晴姐是不是误会我了？你快跟她解释，我真的只是想帮忙……”
嗲得发腻的语音消息从听筒里漏了出来。
江辰慌忙地按了静音，抬头看我，眼神躲闪。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江辰。”
“我们离婚吧。”
江辰彻底懵了，他大概以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哭闹一场，然后在他不耐烦的安抚下，默默咽下所有委屈。
“离婚？苏晴，你疯了？就因为这点事？”
他拔高了音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点事？”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在你看来，让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只是‘这点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提供一个解决办法！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想得那么龌龊？我和薇薇是清白的！”
清白？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真的有那么纯洁无瑕的“清白”吗？
尤其是在他提出让那个女人为他生孩子之后。
“你不用再说了。”我打断他徒劳的辩解，转身走向卧室，“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如果你不来，我会直接起诉。”
我的冷静和决绝，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苏晴，你别闹了！我收回刚才的话，行不行？我们就当我们没谈过这件事！”
他以为这像小孩子过家家，说错的话可以随时收回。
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在地上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污渍。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晚了，江辰。”
“从你产生那个念头，并且把它说出口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完了。”
我不再理会他在身后的叫喊，走进卧室，反锁了房门。
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缓缓滑落在地。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三年的婚姻，七年的感情。
我曾经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全世界。
可原来，在他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取代的选项。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江辰正双眼通红地坐在沙发上，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看到我，他猛地站起来。
“晴晴，你真要这么绝情？”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门口。
就在我准备换鞋的时候，门铃响了。
江辰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我的婆婆，以及……依偎在她身边，哭得梨花带雨的林薇。
好一出大戏。
婆婆一进门，就拉住我的手，满脸急切。
“晴晴啊，你这是干什么？夫妻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动不动就说离婚呢？”
林薇则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晴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我的提议会让你这么生气，我……我只是看阿辰为了孩子的事情那么发愁，想帮帮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我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如果不是昨晚亲耳听到她发给江辰的那些语音，我恐怕真的会以为她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帮忙？”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林小姐的帮忙方式，还真是特别。是打算帮我老公生个孩子，然后顺理成章地住进我家，取代我吗？”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伪装的面具。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婆婆见状，立刻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晴晴，你怎么能这么说薇薇？她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了，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三年了都没个动静，我们江家不能无后啊！”
“阿辰这个办法，虽然听着是有点……但也是个办法啊！只要孩子是我们江家的种，谁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震惊地看着我的婆婆。
这个我曾经以为和蔼可亲，待我如亲生女儿的老人。
在抱孙子这件事面前，我所有的付出和忍让，都变得一文不值。
原来，在他们一家人眼里，我只是一个生育工具。
现在这个工具坏了，他们就理所当然地想换一个新的。
“所以，在您看来，我也是可以被取代的，是吗？”我轻声问，心却在滴血。
婆婆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妈不是那个意思……晴晴，你看，薇薇都愿意做出这么大牺牲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等孩子生下来，我们给你包个大红包，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牺牲？”我气笑了，“用别人的婚姻和家庭做赌注，这也叫牺牲？”
“江辰，这就是你的家人，这就是你选的好‘妹妹’。”我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江辰，“你们慢慢商量怎么传宗接代吧，我不奉陪了。”
我推开婆婆，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江辰终于反应过来，冲上来拦住我。
“苏晴！你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吗？”
林薇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喊着。
“苏晴姐，你别走！你走了阿辰怎么办？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别离开阿辰！”
她这副样子，活像我是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的恶毒女配。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已经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了。
我看着脚下这个演得投入的女人，再看看一脸为难的江辰和满脸不赞同的婆婆。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闯入他们“相亲相爱一家人”剧本的，不合时宜的外人。
我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对着脚下的林薇，按下了录像键。
“林小姐，你先放开我。你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对着镜头再说一遍。”
我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薇抱着我腿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