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经过处理的、非男非女的中性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冰冷而毫无感情。
声音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欣赏这个代号带来的寓意。
“你的舞台,就是这个名叫龙一的男人和他即将建立的……文化废墟。
去到他身边,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用奢靡之音填充他们的耳朵,用无休的内斗瓦解他们的斗志,让他们的年轻人在麻木的狂欢中,忘记思考,失去力量。”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从椅背后伸出,指尖精准地点在屏幕中龙一的脸上。
屏幕上是龙一在工作室忙碌的身影,画面显然来自某个隐蔽的摄像头。
“找到他,依附他,然后……从他开始,蛀空他们文化的根基。
我们要看到的,不是枪炮的胜利,而是一个民族从精神上的自我瓦解。
你,就是那颗关键的棋子。”
屏幕的微光,映照出方婵貂那张娇媚而此刻却毫无表情的脸。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近乎虔诚的、却又无比残酷的微笑。
“明白。”
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与平日里那甜腻的嗓音判若两人,“我将成为他王座下的阴影,他帝国中最深的裂痕。”
“去吧。
让华国的乐坛,奏响为他们自己准备的……挽歌。”
屏幕倏然熄灭,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唯有“大窟窿”这三个字,如同灼热的烙印,带着使命与毁灭,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深夜,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唯有龙一的工作室还亮着冰冷的荧光。
巨大的显示器上,音频软件的波形图如心跳般起伏。
龙一戴着昂贵的监听耳机,身体随着一段空灵而略带忧伤的旋律微微晃动。
这是他从一个北欧独立乐队的角落里挖掘出的冷门歌曲,名为《Northern Lights》。
乐队名不见经传,歌曲也几乎无人问津,但这旋律,在他耳中却如同未经雕琢的钻石。
他熟练地操作着鼠标,将旋律主干“扒”下来,然后,开始了他的“魔法”。
几个音符微调,节奏稍作加快,配器从原曲的清冷吉他换成更迎合大众的电子音色和澎湃的弦乐……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不过个把小时,一段听起来既熟悉又“新颖”的旋律便诞生了。
“够儿,”他头也没回,对着身后沙发上正在刷手机的三徒弟田够说,“听听这个。”
田够连忙放下手机,小跑过来,戴上龙一递过来的另一副耳机。
短暂的播放后,他脸上堆起赞叹:“师父,这旋律太绝了!
空灵,又有力量,肯定是下一首爆款!”
龙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将工程文件保存,命名为《星空幻梦》,随即发给了编曲师。
“明天中午前,我要听到小样。”
编曲师在线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田够趁机请教:“师父,您这创作灵感真是源源不断,有什么诀窍吗?”
龙一摘下耳机,靠在昂贵的人体工学椅上,点燃了一支雪茄。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镜片后精明的眼神。
“所谓创作,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带着一种经过修饰的磁性,“找到它,然后,变成我们的。”
他看向田够,语气如同传授至高心法,“我年轻时也想着原创,但饿着肚子的艺术,一文不值。
市场要的不是阳春白雪,是能立刻抓住耳朵的东西。
懂了么?”
“懂了,懂了!
师父高见!”
田够连连点头,如同得到了圣旨。
工作室里只剩下龙一一人。
他关掉《星空幻梦》的工程文件,在电脑一个极其隐蔽的文件夹里,点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那是一段粗糙的吉他弹唱小样,旋律青涩甚至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未被市场驯服的野性与真诚。
这是他多年前创作的,满怀希望地投递给各个公司,却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他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复杂情绪,像是不甘,又像是自嘲。
但这情绪转瞬即逝,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猛地关掉了音频,仿佛关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旧梦。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辉煌,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此刻,他是成功的“模仿者”,是即将登顶的“王者”。
他深吸一口雪茄,将那份微不足道的过往彻底压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