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灌入我的口鼻，家庭聚会用的那艘豪华游艇，在风浪里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通过防水对讲机呼叫我的哥哥。电话那头，

是他夹杂着海风的怒吼：许昭昭，你能不能别作了？月儿被风浪吓得犯了病，我们正哄她呢！

你少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月儿，是我的好嫂子。我的心，比这三月倒春寒的海水，

还要冷上千百倍。我转而拨通未婚夫的号码，

他声音里的冰霜几乎要透过听筒将我冻结：柳月要是出一点事，你和我这辈子就是敌人！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说完，他便挂断了。最后，我拨给了我的父母，

听筒里只传来我妈一句别让她的声音吵到月儿休息，然后便是对讲机被砸碎的忙音。01哥，

我掉海里了，浪太大了，快来救我！我的呼救声被海浪拍得支离破碎，

混着咸腥的海水呛进肺里，***辣地疼。对讲机那头，

我哥许明哲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怒火：许昭昭，你闹够了没有？月儿本来就怕水，

今天风浪大，她都吓出心脏病了，你还有心思玩这种失踪的把戏？

我没……咳咳……是真的……够了！他粗暴地打断我，

别再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吸引周屿的注意了，他现在没空理你，我们也没空！

月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信号戛然而生。我看着远处游艇上透出的温暖灯光，

感觉自己像个被宇宙抛弃的垃圾。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家人为了给我庆生，

特意包了一艘豪华游艇出海。可主角不是我，而是我的嫂子，柳月。一个半小时前，

天气突变，海上起了大风。柳月自小体弱，有心脏病史，

当场就被颠簸的船和呼啸的海风吓得脸色惨白，蜷缩在角落发抖。我哥，我爸妈，

还有我的未婚夫周屿，全都围着她团团转。我，一个拥有国际潜水证和海上急救资格的人，

反而成了最多余的那个。看着抖成筛糠的柳月，我虽然心里不舒服，

但还是脱下自己的救生衣，蹲下身给她穿上：嫂子，别怕，有这个会安全很多，

你放松……她抓住我的手，眼泪汪汪：昭昭，我好怕……我感觉喘不上气……就在这时，

一个巨浪毫无征兆地拍在甲板上，船体猛地倾斜。我为了稳住柳月，

自己却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掀飞，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落水的一瞬间，

我看见我的未婚夫周屿，他正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地披在柳月身上，

甚至没有朝我这个方向看一眼。心，在那一刻就沉了底。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周屿。

我颤抖着手，在对讲机上切换到他的私人频道。周屿，

救我……我在海里……他的声音比我哥还要冷漠，带着浓浓的厌恶：许昭昭，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偷走月儿的手套还不够，现在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吗？我愣住了。

什么手套？月儿的手套是你偷的吧？就因为我夸了句那双手套衬她。你非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如果因为受冻加重病情，你和我这辈子就是敌人！嘟……嘟……他挂了。

我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四肢渐渐被冻得麻木。原来，在我掉下海里之前，

柳月丢了一双手套。而他们，所有人都默契地认为，是我这个“恶毒”的妹妹兼情敌，

偷走了那双手套来表达不满。多可笑啊。那双手套，是我上个月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

准备送给柳月的生日礼物。因为我知道她体寒，手脚总是冰凉。可现在，

它却成了我“争风吃醋”的罪证。02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是我爸的声音，

威严而冷酷。许昭昭，马上给月儿道歉，然后自己想办法爬上船。这么大的人了，

别总让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哀求：爸，我真的回不去了，浪太大了，

你们把船开回来一点，求求你们……回应我的，是我妈尖利的声音：吵死了！月儿刚睡着，

别让她的声音把月儿吵醒了！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狠狠砸碎了。

对讲机里，只剩下永恒的、死寂的忙音。他们把对讲机砸了。为了不让我求救的声音，

打扰到柳月脆弱的睡眠。无边的黑暗和寒冷将我彻底吞噬，我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僵，

意识也开始模糊。柳月，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生命里的每一寸。

她是我哥的大学同学，一个来自偏远小镇的“凤凰女”。毕业后，她跟着我哥来到我们家，

第一次见面，就用她那双小鹿般纯净又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爸妈，怯生生地喊：叔叔阿姨好，

我叫柳月，是明哲的女朋友。她柔弱、懂事、会看眼色，迅速俘获了我全家人的心。

我妈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好孩子，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哥更是把她当成稀世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我的未-婚-夫周屿，

那个曾经陪我一起潜水、攀岩，夸我像太阳一样耀眼的男人，也在和柳月接触了几次后，

渐渐变了。他开始皱着眉说：昭昭，你能不能像月儿一样温柔一点？昭昭，女孩子家家的，

不要总是舞刀弄枪，学学月儿，安安静静地画画不好吗？昭昭，月儿身体不好，

你多让着她一点。他们所有人都被柳月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迷惑了，觉得她纯洁无瑕，

需要被全世界保护。而我，这个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精通马术、剑道、外语，

为公司谈下无数项目的许家大小姐，在他们眼里，反而成了一个嚣张跋扈、心肠歹毒的异类。

我的坚强和独立，成了原罪。今天是我生日啊……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生日，

也是在游艇上。那时还没有柳月。我调皮地爬上栏杆，假装要跳海，

吓得我爸妈和哥哥脸色惨白。爸爸第一个冲过来，一把将我抱下来，重重地打了我***一下，

眼眶却是红的：胡闹！以后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妈妈抱着我，声音都在发抖：昭昭，

你要是出事了，妈妈可怎么活啊。哥哥也在一旁急得掉眼泪，一边骂我一边给我擦脸。

那时的爱，那么真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哦，是从柳月来了之后。

她用她的柔弱，衬托出我的“强悍”。她用她的“善良”，反衬出我的“恶毒”。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掉几滴眼泪，皱一皱眉，就能轻易地夺走我所有的一切。包括，

我的生命。海水越来越冷，我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周屿那张英俊的脸。

他正焦急地在甲板上寻找着什么，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是幻觉吧。他现在，

应该正守在柳月的床边，为她掖好被角，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月亮”。至于我，

不过是海里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罢了。03身体的下沉感越来越强烈，

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根针，刺穿着我每一寸肌肤。我的记忆开始倒带。

周屿曾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们是青梅竹马，他见证了我所有的“不像女孩”的时刻。

他会在我练习马术摔下来时，第一个冲过来，紧张地检查我的伤口，嘴里却吐槽：许大小姐，

你这是想提前练习残疾人的生活吗？他会在我为了一个项目熬得双眼通红时，

默默给我送来一杯热咖啡，然后在我旁边坐下，一言不发地陪着我。他向我求婚那天，

是在我们一起登上的那座雪山之巅。他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眼睛比星辰还亮：许昭昭，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像太阳，像火焰。我不想把你变成月亮，我只想守护我的太阳。

嫁给我，好吗？我哭着点头。可这束光，在柳月出现后，就慢慢熄灭了。第一次发生改变，

是在一次家庭聚餐上。柳月“不小心”打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汁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瞬间红了一片。我哥心疼得不行，周屿也立刻起身，拿来烫伤膏，细致地为她涂抹。

我当时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嫂子也太不小心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话音刚落，

周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昭昭，月儿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对我的失望。从那以后，

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柳月柔弱地咳嗽一声，周屿会立刻脱下外套给她。

而我发着高烧在医院打点滴，他却因为要陪柳月去看一场画展，迟到了三个小时。

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画展的册子，兴致勃勃地跟我讲柳月的画多么有灵气。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我问他：周屿，你还记得吗？

你曾经说过，我才是你的太阳。他愣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

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腕上的那块百达翡丽手表。这是他撒谎或者心虚时的小动作。昭昭，

人是会变的。你很好，但月儿……她更需要人照顾。更需要人照顾。就因为这个理由，

我二十多年的陪伴和感情，就变得一文不值。海浪将我推向一块礁石，

尖锐的边缘划破了我的手臂，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只觉得好累，好冷。周屿，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我放开一直紧握在手里的那枚订婚戒指，

任由它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再见了，我的太阳。不，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太阳。你只是，

柳月裙下的一束微光。04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声音，带着哭腔：昭昭，醒醒，你看看我……是哥哥吗？

他终于想起我这个妹妹了？我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压了两座山。我想告诉他，

我好冷。我想问他，柳月的手套，找到了吗？我想说，哥，那双手套，

是我买给她的……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黑暗如同最温柔的摇篮，

将我所有的不甘、愤怒、悲伤，都轻轻包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我的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那年，我爸妈为了庆祝公司上市，带我们去海岛度假。

柳月也跟着去了。她站在海边，看着翻涌的浪花，眼里满是恐惧。是我，拉着她的手，

一点点带她走进齐腰深的海水里，教她如何放松，如何感受水的浮力。她在我怀里，

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到后来终于能露出一丝笑容。她说：昭昭，你好厉害，像个女战神。

我当时还挺得意，拍着胸脯说：那当然，以后有我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怕！现在想来，

真是天大的讽刺。我教会了她如何面对大海，却没教会我的家人，如何爱我。

如果有来生……不，我不要来生了。这一世的亲情和爱情，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如果真的有神明，我只求，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许家，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想再回了。

05一个月后。许家别墅的餐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得有些诡异。

柳月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脸色恢复了红润，她小口地喝着汤，对我妈说：妈，

您的手艺真好，比外面五星级酒店的都好吃。我妈笑得合不拢嘴：你喜欢就好，

你前阵子受了惊吓，身子虚，得多补补。我哥许明哲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