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儿,别怪爹。”
“你后妈身子弱,只有你的纯阳血脉,才能炼成‘血菩提’救她一命。”
冰冷的话语,来自我最敬爱的父亲。
他亲手将我绑在炼丹炉的石柱上。
炉火燃起,灼烧我的血肉,蒸干我的骨髓。
我以为我会化为灰烬。
可我没有。
我从炼丹炉里爬了出来。
陈默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粗大的铁链锁在了一根石柱上。
四周是滚烫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草和血腥混合的怪味。
他动了动,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冰冷刺骨。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地面上刻画着繁复而诡异的血色纹路,汇聚到他脚下的石柱。
石室中央,是一个三足鼎立的巨大青铜丹炉。
炉下,幽蓝色的火焰正在舔舐着炉底。
“爹?这是哪里?”
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到了站在丹炉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的父亲,陈正雄。
陈正雄没有回头,只是往丹炉里又加了一味赤红色的药草。
“默儿,你醒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爹,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陈默挣扎起来,可那铁链是用玄铁打造,嵌着禁锢灵力的符文,他越是挣扎,勒得越紧。
陈正雄终于转过身。
他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复杂。
有不忍,有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默儿,别怪爹。”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从陈默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为什么?”
陈默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柳姨病了,病得很重。”
陈正雄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和痛心。
柳姨,柳如烟,他父亲三年前娶的续弦。
一个美得像画中仙子,说话总是柔声细语的女人。
陈默对她印象不坏,甚至因为她对自己很好,一度觉得家里又有了温暖。
“柳姨病了,就请丹师医治,为什么要绑着我?”
“寻常丹药救不了她。”
陈正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
“我寻遍天下,终于找到一个上古丹方,能炼制‘血菩提’,此丹可活死人,肉白骨,定能救活如烟。”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正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炼制‘血菩提’的主药,需要至亲的纯阳血脉作为药引,以身献祭,熬炼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成丹。”
轰!
陈默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以身献祭!
他是我爹。
亲爹。
现在,他要亲手把自己炼成丹药,去救一个才认识三年的女人?
“不……不可能!”
陈默疯狂地摇头,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爹,你是我亲爹啊!你怎么能……”
“默儿,爹知道对不起你。”
陈正雄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但那丝动容很快就被决绝所取代。
“但如烟她……我不能没有她。你是我儿子,就当……就当是最后再帮爹一次。”
帮?
用我的命去帮?
陈默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前几天你对我那么好,给我喝那碗莲子羹,就是为了迷晕我,把我带到这里来?”
陈正雄沉默了。
沉默就是默认。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陈默的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比这石室的阴冷,比那玄铁的冰凉,要冷上千倍万倍。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去世的时候,父亲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说以后父子俩相依为命。
言犹在耳。
可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他就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陈正雄!”
陈默嘶吼起来,双目赤红。
“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我娘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她不会放过你的!”
提到亡妻,陈正雄的身体震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走到石柱前,伸手抚摸着陈默的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
“默儿,睡一觉吧。”
“睡一觉,就不疼了。”
说完,他并指如刀,在陈默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股阴寒的力道涌入,陈默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是被活活疼醒的。
他脚下的血色阵法已经被激活,一道道血气顺着铁链涌入他的体内,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经脉。
而那尊巨大的丹炉,此刻已经被移到了他的正下方。
炉盖打开,里面不是丹药,而是翻滚沸腾的药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
陈正雄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嘴里念念有词。
他看到陈默醒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时辰到了。”
他合上古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
“阵起,血引!”
随着他一声低喝,整个石室的阵法光芒大盛。
陈默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下方的丹炉传来。
锁住他的铁链开始一寸寸松动,不是解开,而是将他整个人缓缓坠向那翻滚的药液。
“不——!”
陈默发出绝望的嘶吼。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离那地狱般的丹炉越来越近。
他看到了陈正雄冷漠的脸。
看到了那翻滚药液中映出的自己惊恐扭曲的倒影。
“陈正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最后的诅咒。
噗通!
身体落入滚烫的药液中,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神智。
血肉,在被一寸寸地溶解。
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意识,在迅速地消散。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石室外传来一个女人娇弱的咳嗽声。
“正雄,默儿他……会不会很疼?”
是柳如烟的声音。
然后,是他父亲温柔的安抚。
“没事的,如烟。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值得……
原来,我这条命,在他眼里,就是一句“值得”。
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陈默胸口处,一块自幼佩戴的龙形玉佩,忽然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温热。
那温热,护住了他的最后一丝心脉。
烈火药液,没有将他彻底融化。
而是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塑他的身体。
毁灭。
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