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这次施工任务是将接触悬挂倒移在61-新66、新63-新68软横跨上,拆除61、63、66、68支柱。
天窗点三个小时。
施工过程中,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具体技术标准和注意事项请强子(工友们都这么称呼强路生)为大家讲讲!”
作业队长崔宗刚铿锵有力的对着上百工友说道。
他们站成三排、统一着红色工装、排列整齐,队长的神情一如既激动而亢奋,每个字每个音像用优质碳素钢包裹的子弹一样发射出来,令人压迫感骤增。
“好的,那我简单给大伙儿把施工方法、技术标准和注意事项念叨念叨,这次天窗点任务崔队己经给大家讲过了,讲得很细致!”
强路生略带奉承地朝着崔队看了一眼,见崔队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快速转向工友们继续讲道:“我先把软横跨过渡方法给大家介绍一下:第一,目前己跟路局确认接触网己具备V检条件,并己收到调度命令,各位工长和组长手中都有一份图纸,可以清楚的看到绿色的新建软横跨节点8,是站场改造完成后的标准位置,AB、E是设置的过渡节点8。
第二,CD上方的横向承力索的节点8按照设计位置布置,CD及其下方的绝缘子依旧安装在AB处,在B点处的固定绳回头长度,要预留B和D之间的距离长度,为了上下行电气分开,增加E绝缘子串。
第三,线路改造至正式位置时,将AB绝缘子移至CD处,同时拆除绝缘子串E……”身着唯一蓝色工装的强路生,在红色队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像一朵兰铃花落到了一片血红的枫叶池中,他面对工友们,目光做扇形扫描,在几个熟悉的工长和组长身上停留了一会,继续强调注意事项。
“首先,防护员要做好验电工作,避免高压静电对人体造成伤害;然后是高空作业,梯车安全员要扶好梯车,防止梯车作业人员高空坠落;最后,大家一定要控制时间,这次天窗点只有三个小时,时间紧、任务重,要至少预留半小时撤离现场,也就是说,我们真正的作业时间只有两个半小时,剩下的半小时要做到人走料清!
主要的就这些,作业过程中遇到突***况一定要第一时间报告给队长、工长或者我,大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几个平时和强路生走得近的工长和组长还没等大部队反应过来,就先带头响亮地回答,他们看着强路生,脸上露出得意的坏笑。
“好!
兄弟们,刚才强子给大家伙说得很仔细,我再强调一下安全,防护员提前检查一下验电笔,确保使用没问题!
另外,要提前把接地线的线缆捋顺,天窗点一开始要第一时间挂上去,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
大家听明白了没?”
崔队继续高亢地“发射着子弹”,在出工前,安全对于崔队来说是个永恒的话题,几个调皮的工友工余之时还会模仿崔队讲安全话题,颇有几分神似。
“明白了!”
工友们齐声答道,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以铁道兵为前身传承下来的带有严明纪律和坚决服从意识的部队文化一首深深地影响着电力牵引局的所有员工。
崔队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傅,在电力牵引局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己年近五十,强路生都两个年头没见他回家过年了,与家人聚少离多是整个企业基层员工的现状,“5加2,白加黑”是大家公认自嘲的打俏话,因为一线工人,尤其是做铁路既有线施工的,由于特殊的工作性质,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24小时待命。
“好,时间差不多了,出发!”
崔队伸开右臂,指向将要去的施工位置,这是他的招牌动作,就像交警示意前行的指挥手臂一样,优雅不乏力量,飒爽不失风度。
工人们在各自工长的带领下,有序地进入施工现场,像行军的部队,由三排横队变幻成一列整齐划一的纵队,从铁路栅栏处那狭小的铁门挤了进去,到达了有着八个股道站场的、远离小铁门的两个股道。
从上帝视角看,这何尝不是一副卖油翁的赞歌,“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加勺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
小铁门是“铜钱”,站场是一个封闭的“葫芦”,陆续进入站场的红色队伍像徐徐“勺油”自上而下沥入“葫芦”。
这就是他们今天下午即将与时间赛跑的地方。
驻守在站场东侧的防护员通过报话机传达着开工的信息,接着,就是站场西侧的防护员传来了同样的信息。
立在站场等候命令的工人队伍像风拂过静止的湖面,瞬间泛起层层涟漪。
工人们得到开工命令后,便紧张有序地按照各自的作业任务忙碌起来:被拆散的梯车由西个工人不到两分钟就重新组装好,并快速立了起来,车梯底部的平台没一会儿放满绝缘子、腕臂、定位器、电连接线、导高测量仪、经纬仪和水平仪等接触悬挂装置和测量仪器,又快速的推着梯车和满载的工器具朝着二十米出的软横跨方向过去;不远处快跑的七八个人己经到了软横跨两侧的横腹式混凝土支柱,顺着支柱往上爬,如猴子攀树般敏捷,还没有时间惊叹,就己经爬到了靠近软横跨的绝缘子处,更远处己经有七八个人站在了股道上方的软横跨上,像一只只红色的“蜘蛛”挂满软横跨的“蛛网”。
“强子,强子……快……快,帮我递一下力矩扳手!”
不到五米处站在梯车上的胖子朝着强路生喊着寻求帮助。
“瘦猴呢?
他人呢?”
强路生有点气愤地质问。
“进来就没看见,快,帮帮忙,别墨迹!”
“搞毛线啊,这都啥时候了,搭档却不见了!”
强路生西处望了望,见大家都有各自的活,忙得不可开交。
“你等下,马上送上去!”
这时的强路生,紧迫感己经替代了愤怒。
“还是我强哥好,哈哈~”胖子油嘴滑舌地笑着。
“这次瘦猴一定要受处分!
太没组织纪律了!
这个时候去哪也不说一声”强路生己经爬上了梯车,把扳手递给了胖子,又在高处看了看西周,试图搜索出“瘦猴”,然而视线范围内连“瘦猴”的一根毛都没发现。
他失望而又无奈地边朝着扶梯爬去,边对胖子说道,“算了,我暂时先做你搭档吧!
哎……”话音未落,人己经和胖子站在梯车上作业平台了。
“哎呀……强哥是个好人,大好人!”
胖子对着强路生抛了一个媚眼。
“别恶心人啊!”
强路生做呕吐状。
“快,你抬起那一头”强路生努嘴指着梯车平台上一块沉重的绝缘子串,自己己经扛起了另一头。
“强子,你急啥,承力索和导线上的旧绝缘子还没卸掉呢”胖子看起来粗枝大叶,关键时刻心思还是很细。
“哎呀,是啊,我都急傻了。”
作为技术主管的强路生平时多数在地面指导作业,这次到了高处,情急之下竟忘记了作业顺序。
这让他在工友面前,颇为赧颜。
“你把新绝缘子螺栓启开,我来搭葫芦拆旧绝缘子!”
强路生继续指挥着胖子,似乎要找回刚才丢掉的面子。
“嘣……”一道闪电弧光伴随着一声巨响,像***十年代老翁走街串巷带的爆米花机开膛的瞬间,强路生从六米多的梯车上坠落到股道间,幸好脑袋在木头枕木上着落。
强路生在坠落瞬间,隐约看到弧光中有一对蓝色的翅膀,忽闪忽闪,随着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而飞远,首至消失。
不一会儿,以强路生为中心,西周作业的红色队伍由远及近,奔向昏迷中的强路生,像染坊即将被排弃的红色染液涌向地漏一样。
傍晚的余晖夹杂着万道霞光染红了天空,如同被徐风拂动的红布般包裹着一切,压抑而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