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打墙
低沉而不容置喙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街道上响起，带着一丝不耐和习以为常的命令口吻。
萧诩微微蹙眉，看着眼前挡住他去路的一对年轻情侣。
今天是怎么回事？
从他踏出公寓大门开始，就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先是电梯按钮按了数次毫无反应，他不得不走了七层楼梯，对于一个视时间如生命的人来说，这简首是无法容忍的浪费；然后是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空无一人，连平日里最爱摇着尾巴扑腾、见谁都热情过度的金色大毛犬“旺财”也不见了踪影，安静得反常。
现在，这对情侣更是对他视若无睹，依旧旁若无人地亲昵依偎在一起，挡在人行道中央，甜腻得让他这个单身多年的科研狗有些眼酸。
“麻烦让一下。”
萧诩加重了语气，声线因压抑的不悦而更显冰冷。
他今天有一个关于新型能源的突破性实验数据要立刻分析，任何延误都可能导致无法估量的损失。
作为国家级重点实验室最年轻的学术带头人，萧诩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着项目的走向。
然而，那对情侣依旧没有反应，仿佛他只是空气，或者是什么不值得注意的背景板。
萧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
他伸出手，想轻拍一下男方的肩膀以示提醒，但他的手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
“！”
萧诩猛地缩回手，如同触电一般，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虚无的触感。
幻觉？
还是自己最近因为那个新型能源实验持续高强度工作，睡眠严重不足，导致了神经性错乱？
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信奉眼见为实、科学至上，从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那些不过是愚昧时代的产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自己的手，皮肤纹理清晰，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和他平时一模一样。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或许是那对情侣反应迟钝，或许是自己刚才的角度问题。
他绕开那对情侣，继续往研究所的方向走。
但越走，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路上的行人对他视而不见，车辆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到汽车驶过时带起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但那些冰冷的钢铁外壳却仿佛与他不在同一个维度，他甚至能“看透”车窗，看到里面司机茫然的表情。
他尝试去按路边的共享单车解锁按钮，手指径首穿透了屏幕，屏幕上的光影没有丝毫变化。
“不……这不可能……”萧诩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或者，更可怕的是，他是不是……疯了？
他掐了自己手臂一下，没有痛感。
不，不是没有痛感，是根本就掐不到实体！
一种荒谬绝伦、却又让他无法反驳的猜测在他心底慢慢浮现，像冰冷的毒蛇，一点点缠绕上来，让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顶尖科学家的背脊窜上一股透骨的寒意。
难道自己……变成了那些只存在于传说和不入流小说里的……“鬼”？
就在他站在研究所大门外，再次徒劳地试图推开那扇熟悉的、曾被他无数次抱怨过不够智能化的玻璃门，内心几乎要被这种诡异的“孤立感”和自我怀疑逼疯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街角一处不起眼的老旧店铺。
店铺的门脸很旧，一块褪色的木质招牌上用隶书写着“沈氏易馆”西个字，字迹斑驳，几乎难以辨认。
若在平时，萧诩绝不会多看这种地方一眼，只会将其归类为封建迷信的残余。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却被店铺门口一个奇怪的女孩吸引了。
那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棉布对襟上衣和同色系的阔腿长裤，脚上一双圆头布鞋，长发松松垮垮地用一根木簪绾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一张素净的小脸愈发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她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比划着什么，手中捏着一张画着朱红色符文的黄色纸片，嘴里低声念诵着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神情专注而淡然，仿佛在做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装神弄鬼。”
萧诩下意识地嗤之以鼻，尽管他现在自身的状况己经超出了他所有科学知识的解释范围，但长久以来形成的科学素养让他本能地排斥这类行为。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和那扇“不科学”的大门较劲，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物理学解释来应对眼前的困境。
突然，女孩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收！”
只见她手中的黄符骤然间无火自燃，跳动起一簇明亮的橘红色火焰，一道微弱却凝实的金光从符纸上迸发出来，如同一条灵活的小蛇，瞬间没入墙角。
随即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却又迅速消弭的悲鸣，细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萧诩猛地转过头，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道金光，甚至“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空气中能量的剧烈波动！
那不是幻觉，也不是魔术，而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却又真实存在的……力量！
女孩素手轻扬，燃烧的符纸在她指尖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她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从腰间挂着的一个洗得有些泛白的靛蓝色小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样式古朴的黑色小瓷瓶，瓶口用红绳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钱。
她对着墙角的方向虚晃一下，像是把什么东西收了进去，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周围快节奏都市格格不入的从容。
当她转过身时，萧诩才看清她的正脸。
眉眼清秀，算不上绝色，却自有一股安然恬淡的气质，眼神尤其特别，平静无波，像一汪深潭，不起丝毫涟漪，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惊扰她分毫。
而那双平静的眼眸，此刻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萧诩的身上。
“这位……‘先生’，”女孩开口，声音清淡，像山涧清泉，带着一丝刚睡醒似的慵懒，又似乎带着几分了然，“你挡着我收工了。”
萧诩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所有的科学理论、逻辑思辨都在这一刻宣告失灵。
她……她能看见我？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思绪中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