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这个初秋的夜晚下得格外凶狠。
我立在听雨园破败的回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残缺的飞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水坑。
三年了,我从骊国尊贵的公主,沦为大靖朝廷施舍的“和亲遗孀”,被安置在这处城郊的废宅中。
讽刺的是,这里曾是骊国使馆旧址,如今满目疮痍。
前夫三个月前暴毙,死因不明。
我这个寡妇连守灵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匆匆送到这荒凉之地。
大靖朝廷给了我一个体面的说法——“念及骊国公主身份,赐居听雨园静养”。
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软禁的另一种说法。
我裹紧身上单薄的披风,正要转身回房,余光却瞥见书房那边有微弱的烛光闪烁。
听雨园除了我和一个聋哑老仆,不该有其他人。
这个时辰,老仆早已歇下,那书房里的光是谁点的?
我咬了咬牙,从袖中摸出一柄匕首——前夫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握紧刀柄,我踩着积水,小心翼翼地摸向书房。
雨声掩盖了我的脚步声,我贴在门边,透过破损的窗棂往里看。
一个黑衣人正站在书架前,动作娴熟地翻阅着什么。
他的身形颀长,背影透出一种凛冽的气质。
烛光摇曳,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匕首直指来人:“什么人!”
黑衣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是他?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沈砚辞?”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我途经大靖京城,在一处破庙里遇见一个寒门书生,衣衫褴褛却目光坚毅。
他说他要进京赶考,却连盘缠都没有。
我当时动了恻隐之心,给了他一袋银子和一枚“微光”玉佩,还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京城的官员。
他跪在泥地里,对我说:“谢公主大恩,沈砚辞此生不忘。”
可眼前这个人,一身玄色官袍,腰悬御史大夫的玉佩,眉眼间尽是冷漠,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感恩戴德的书生模样?
“谢公主好记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三年不见,公主别来无恙?”
我握紧匕首的手微微颤抖,感到心寒。
“你深夜闯入我的住处,翻看我前夫的遗物,该问这话的人是我吧?”我强撑着镇定,“你现在是御史大夫了,这样的行径,不怕有损清名?”
沈砚辞冷笑一声,手中捏着一本兵书,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谢公主提醒,您前夫的死,当真与骊国宝藏无关?”
我心头一震。
“什么宝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沈砚辞走近一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格外陌生,“骊国世子死前留下密信,提及‘守藏人'三字。朝中传言骊国宝藏藏有千年财富,可助大靖称霸。各方势力都在寻找这位‘守藏人',而您,骊国末代公主,前骊国世子的遗孀,您说您不知道?”
我后退一步,靠在书架上。
这三个月来,我一直觉得前夫死得蹊跷,看来这背后有阴谋。
“我不是什么守藏人,”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只是一个亡国公主,一个和亲的棋子。你想查案,找错人了。”
沈砚辞盯着我,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如今深不见底。
“我奉命查案,若您是守藏人,终会真相大白。”他说完,将兵书放回书架,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那枚玉佩……你还留着吗?”
沈砚辞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那枚玉佩已还给大靖国库,不欠任何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中,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摇曳的烛光里。
我缓缓蹲下身,抱住膝盖,任由泪水滑落。
当年那个意气书生,如今却成了最陌生的人。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目光落在书架角落。
那里,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墙角有人监视的痕迹。
今夜来访者,不止沈砚辞一人。
风雨欲来,而我已无处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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