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服中心的工作就是一个重复的、消耗情绪的修罗场。
接起电话，“您好，XX家电很高兴为您服务”，然后是千篇一律的故障描述、千篇一律的抱怨、甚至千篇一律的、毫无理由的辱骂。
她戴着耳机，面无表情，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熟练地在系统里录入工单，嘴里说着标准化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安抚话语。
她的指甲永远修剪得短而干净，这是工作的基本要求，也是长期打字养成的习惯。
一天七八个小时下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喉咙发干，仿佛说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话。
午餐是公司食堂免费提供的大锅菜，味道不好不坏，油水不多，但至少能维持生命体征，而且免费。
她总是默默地吃完自己餐盘里的所有食物，心里想着：挺好，至少不用自己动手做，还省了一顿午饭钱，晚上跑车又能多坚持一会儿。
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到，她准时关闭客服系统，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晚上七点，她匆匆热过从公司带回来的简单晚饭——通常是中午食堂多打一点留出来的饭菜，快速吃完，然后便钻进那辆还散发着淡淡新车特殊气味的小电车。
打开滴滴司机端，设置好接单偏好，城市华灯初上，她熟练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之中。
穿梭在流光溢彩、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与白天那个被困在工位隔间里、被动接受负面情绪的客服判若两人。
她意外地有点喜欢这种短暂的自由感和掌控感，虽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但至少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里，去往何处，暂时由自己决定。
“您有新的订单。”
系统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
她看了眼目的地，在一个路口调转车头，向着上车点驶去。
这一单的乘客上车后便歪倒在后座，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在密闭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林澜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想着看来还是得在前后排之间装一块隔板，同时提高了十分的警惕。
这是跑滴滴几个月来学来的宝贵经验，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透过后视镜谨慎地观察着后方路况，在一个十字路口，绿灯亮起，她缓缓启动车子，注意力高度集中。
就在这时，右侧一道极其刺眼、毫不讲理的远光灯猛地射来，如同一把光剑劈入她的视线！
一辆巨大的黑色SUV仿佛失控的钢铁野兽，完全无视前方耀眼的红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高速横向冲出！
林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瞬间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跳到嗓子眼！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下意识地猛打方向盘试图躲避，同时右脚用尽全力踩死刹车！
“砰！！！”
巨大的、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尖锐刺耳的玻璃瞬间碎裂声、以及金属车体被强行扭曲挤压发出的呻吟声，瞬间吞噬了一切听觉！
她感到一股无法抗拒、野蛮无比的巨力袭来，身体被安全带狠狠勒住又猛地弹回，头部完全不受控制地猛地撞向侧方车窗！
额角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紧接着，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她的所有意识，整个世界归于死寂。
……痛。
头像是要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裂开一样的剧痛。
意识如同沉入万米深海的溺水者，渺小、无助，只能凭借着一点模糊的求生本能，艰难地、一点点地向上浮潜。
林澜费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皮却像被胶水粘住，重若千斤。
耳边有极其模糊、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像是某种仪器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还有更远处隐约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谈话声，听不真切。
医院……我这是……没死？
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微弱的火苗，刚在心底冒头，就被更强烈的、一波波袭来的头痛和眩晕感彻底淹没了。
她勉强抬起一点点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入眼是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极其缓慢、艰难地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旁边立着一个金属的移动输液架，上面挂着一个透明的输液袋，连接着的细长透明滴管里，无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匀速地滴落，汇入下方连接的软管。
她确认自己确实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环顾西周，整个病房普普通通，是最常见的那种三人间病房，墙壁是普通的白墙，门窗是普通的款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或logo，她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哪家医院。
头，突然又是一阵撕裂般的抽痛，她下意识地就想抬起手去摸摸疼痛无比的额头。
然而，这个平日里简单无比的动作此刻却异常艰难。
手臂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而且……额头传来的触感极其不对！
她常年打字、做家务，每周都会精心修剪的短指甲，落在皮肤上从来都只能感受到指腹的触感，此刻摸上去……似乎明显长了不少？
指尖的感觉光滑异常？
我这是…..在医院昏迷了很久了吗？
久到指甲都长这么长了？
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想道，意识依旧混沌。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名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护士拿着记录板走了进来，看到她睁着眼，立刻露出职业化的、程式化的微笑：“9床，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头还晕吗？”
林澜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头…有点痛……” 她急于知道时间，想知道儿子小宇的情况，更想立刻弄清楚那不对劲的指甲到底是怎么回事，昏迷了多久。
护士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床边的输液袋剩余量，一边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一边头也不抬地例行公事地问道：“嗯，脑震荡后正常反应。
有没有觉得恶心或者想吐？
好好休息，一会还有一袋要挂。
有事就按床头的呼叫铃。”
记录完，护士转身便要离开病房。
她心里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开口，声音因为急切和虚弱而更加沙哑难听：“请…请问…我昏迷多久了？”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由于客服工作的硬性习惯，她每周都会雷打不动地精心修剪指甲，保持短而干净的状态，但刚才额头的触感冰凉且光滑，那长度绝对远远超过了一个星期的生长量！
如果昏迷了很久……家里会不会出问题？
冰箱里的食物是不是坏了？
水电费有没有欠缴？
最重要的是，小宇联系不上她肯定急坏了！
他一个刚上大学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护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语气平淡地回答道：“你是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多送来的。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病房中间那张空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床，“和你一起被120送来我们医院的还有一个人，本来是在这个床位的，听说和你是在一个车上的，不过他伤的主要是腿，意识也一首清醒，所以早上查完房就给他转去骨科病房了。
你床头柜抽屉里放着你的包，就是他当时还算清醒时，拜托急救人员帮你一起拿过来的。”
林澜混沌剧痛的脑子嗡嗡作响，像一团浆糊，无法快速处理护士传递过来的所有信息。
还有一个人？
哦……对了，是那个喝醉的乘客吧……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生命危险，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
包……对，手机！
手机在包里！
得赶紧看看有没有小宇的未接来电或者信息！
他肯定急坏了！
昨天晚上送来的医院……昨天晚上？！
这个清晰无比的时间点像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进她的脑海，让她瞬间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僵在病床上！
昨天晚上？！
怎么可能！
仅仅一个晚上，指甲怎么可能长出那么长？！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她几乎是颤抖着，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再次抬起那只感觉异常陌生的右手，拼命地睁大眼睛，克服着眩晕和模糊，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这是一只非常年轻的手！
皮肤白皙紧致，手指纤细修长。
指甲修剪成漂亮的椭圆形，涂着低调而精致的裸粉色指甲油，在病房的光线下闪着细腻健康的光泽。
这绝不是她那双操劳了西十七年、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微微粗大、皮肤因频繁接触消毒洗手液和洗涤剂而有些干燥粗糙、指甲永远剪得短无可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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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到，她准时关闭客服系统，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晚上七点，她匆匆热过从公司带回来的简单晚饭——通常是中午食堂多打一点留出来的饭菜，快速吃完，然后便钻进那辆还散发着淡淡新车特殊气味的小电车。
打开滴滴司机端，设置好接单偏好，城市华灯初上，她熟练地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之中。
穿梭在流光溢彩、繁华喧嚣的街道上，与白天那个被困在工位隔间里、被动接受负面情绪的客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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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强抬起一点点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入眼是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她极其缓慢、艰难地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旁边立着一个金属的移动输液架，上面挂着一个透明的输液袋，连接着的细长透明滴管里，无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匀速地滴落，汇入下方连接的软管。
她确认自己确实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环顾西周，整个病房普普通通，是最常见的那种三人间病房，墙壁是普通的白墙，门窗是普通的款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识或logo，她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哪家医院。
头，突然又是一阵撕裂般的抽痛，她下意识地就想抬起手去摸摸疼痛无比的额头。
然而，这个平日里简单无比的动作此刻却异常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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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还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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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电费有没有欠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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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病房中间那张空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床，“和你一起被120送来我们医院的还有一个人，本来是在这个床位的，听说和你是在一个车上的，不过他伤的主要是腿，意识也一首清醒，所以早上查完房就给他转去骨科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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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人？
哦……对了，是那个喝醉的乘客吧……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生命危险，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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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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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她几乎是颤抖着，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再次抬起那只感觉异常陌生的右手，拼命地睁大眼睛，克服着眩晕和模糊，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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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白皙紧致，手指纤细修长。
指甲修剪成漂亮的椭圆形，涂着低调而精致的裸粉色指甲油，在病房的光线下闪着细腻健康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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