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位男士，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尊敬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司仪的声音庄重而温和。
林微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江风。
英俊，多金，温柔体贴。
他是她走出上一段失败婚姻的全部希望。
“我愿……”
“妈妈！”
一声尖锐的童声划破了整个婚礼现场的温馨。
所有人循声望去。
穿着公主裙，本该是花童的女儿安安，此刻正通红着双眼，死死拽着她的婚纱裙摆。
“妈妈，不要嫁给他！”
一瞬间，全场哗然。
林微的笑容僵在脸上，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江风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蹲下身，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安安乖，今天是大日子，不要跟妈妈开玩笑。”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可安安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后退一步，躲到林微身后，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我没有开玩笑！妈妈，求求你，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要他做我爸爸！”
宾客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孩子怎么回事？”
“真是被宠坏了。”
“林微也真是，二婚还带个拖油瓶，人家江总不嫌弃就不错了，这孩子还闹事。”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林微的耳朵里。
她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尴尬和无措几乎将她淹没。
她想呵斥安安，想让她懂事一点。
可当她低下头，看到的却是女儿满脸的泪水和极致的恐惧。
那不是一个孩子在无理取闹。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某种事物的惊惧。
林微的心猛地一沉。
“安安，”她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告诉妈妈，为什么？”
江风的母亲，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此刻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林微，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孩子带下去，别让她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婚还结不结了？我们江家的脸都要被你们母女俩丢光了！”
江风也拉了拉林微的手臂，“微微，妈说得对，先把安安带到休息室，她可能只是紧张了。”
他的手，今天第一次让林微感觉到了一丝冰冷。
林微没有理会任何人。
她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她的女儿。
“安安，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安抽泣着，小嘴张了张，却惊恐地看了一眼江风，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妈妈……我们回家……回家我就告诉你……”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林微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了解安安。
安安虽然内向，但一直很乖巧，甚至为了讨好江风，努力地学着亲近他。
她绝不会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吸引注意力。
除非……
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承受的事情。
林微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台下所有错愕的面孔，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江风身上。
“抱歉。”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今天的婚礼，取消了。”
说完，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弯腰抱起瑟瑟发抖的女儿，提着繁复的裙摆，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决绝地走下了那个她曾无比向往的舞台。
身后，是江风不敢置信的呼喊，和他母亲气急败坏的咒骂。
林微充耳不闻。
她抱着安安，穿过长长的红毯，走向大门。
阳光刺眼。
怀里的安安终于在她耳边，用带着哭腔的、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她如坠冰窟的话。
“妈妈，他打我。”
“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就会让你也像以前的阿姨一样，从楼上掉下去。”
林微的脚步，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猛地停住。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成了冰。
“你说什么？”
林微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她死死抱着安安，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教堂外，阳光明媚，可林微却感觉自己身处万丈深渊，浑身冰冷。
安安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小声地重复：“江叔叔打我……他还说……还说……”
孩子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恐惧。
“他说，如果我敢告诉你，他就……他就让妈妈也消失，就像我亲爸爸一样消失。”
亲爸爸。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微的心上。
她的前夫沈浩，在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坠楼身亡。
那是她和安安心里最深的痛。
江风，这个在她最绝望时出现的男人，竟然用这件事来威胁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他什么时候打你的？打哪里了？”
林微的手开始颤抖，她想检查安安的身体，却又害怕看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画面。
“就是……就是前天，我们去试穿花童裙子的时候。我不小心把果汁洒在了他的裤子上，他就把我拉到没人的房间里……用手掐我的胳膊……”
安安说着，小心翼翼地撸起了自己礼服的袖子。
白皙娇嫩的小臂上，赫然是几块已经开始发紫的指印。
触目惊心。
林微的眼睛瞬间红了。
这些天忙着婚礼，她竟然没有发现！
她只当安安是婚前紧张，情绪不高，还安慰她要学着接受新爸爸。
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女儿正在经历着这样的折磨。
她这个妈妈，当得有多失职！
“微微！”
江风追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焦急。
“到底怎么了？你听一个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快跟我回去把仪式完成，宾客们都等着呢！”
他想去拉林微的手。
林微像触电一样，抱着安安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厌恶。
“江风，你别碰我！”
江风的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林微，你到底在闹什么？为了一个孩子不懂事的玩笑，你要毁了我们的婚礼吗？”
“玩笑？”林微气得发笑，她指着安安胳膊上的淤青，一字一句地问，“这也是玩笑吗？”
江风的目光落在那些指印上，眼神闪烁了一瞬。
但他立刻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的表情。
“天啊，安安怎么这么不小心？前天在试衣间，她自己从椅子上摔下来，我还扶了她一把，当时就怕她磕到碰到，没想到还是青了。”
他演得太逼真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女儿的哭诉，林微几乎都要信了。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江风，”林微看着他，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我们结束了。”
“你说什么？”江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温柔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林微，你别得寸进尺。我为了娶你，顶着多大的压力？我父母根本就不同意我娶一个二婚带孩子的，是我力排众议！你现在说结束就结束？”
“那我就该感谢你了？”林微冷笑，“感谢你一边扮演着爱我的好男人，一边背地里虐待我的女儿？”
“我没有！”江风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说了那是她自己摔的！林微，你不能因为一个孩子的谎言就全盘否定我！她就是不想让你再婚，不想让你得到幸福！”
他开始把矛头指向安安。
怀里的安安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林微的闺蜜，也是今天的伴娘苏晴，开车冲到了教堂门口。
“微微！快上车！”
苏晴从车里探出头，对着她大喊。
林微不再犹豫，抱着安安迅速上了车。
“林微！你给我站住！”
江风在后面怒吼，甚至想上来扒车门。
苏晴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将江风和他身后追出来的江家人，都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后视镜里，江风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林微的心脏还在狂跳。
车子开出很远，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晴晴，谢谢你。”
“谢什么！我早看那个姓江的不是好东西，装得人模狗样的！”苏晴一边开车，一边气愤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安安跟你说什么了？”
林微将安安的话和胳膊上的伤，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晴。
苏晴气得猛地一砸方向盘。
“这个畜生！报警！我们现在就去报警！”
“没用的，”林微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力，“他会说那是安安自己摔的，我们没有证据。安安的话，在警察那里，可能只会被当成孩子的臆想。”
江风在外的名声太好了。
青年企业家，慈善家，温文尔雅，待人谦和。
谁会相信他是一个会虐待儿童的变态？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苏晴不甘心。
林微摇了摇头，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伤害了安安，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就在这时，林微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是江风打来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她直接按了静音，不想理会。
很快，电话停了，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还是江风。
微微，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紧接着，又是一条。
你忘了沈浩是怎么死的吗？人有时候，真的要认命。
看到这条短信，林微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沈浩的死，警方定论是意外。
可江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暗示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彩信。
林微颤抖着手点开。
照片上，是她和前夫沈浩的合影，但沈浩的脸上，被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
“下一个，就是你女儿。”
